吃完午膳後,又跟著千郁樹去辦些事,經過一整天的相處,蕾兒跟千家一大一小的兩個男人,混得比跟她娘還熟。
當她被戚淺秋從千郁樹身上剝下,別說不情願,根本是憤怒的,烏溜溜的眼珠看著自己離開騾車,小胖手揮呀揮的,咿咿唔唔的反抗了起來。
「蕾蕾……不要這樣,蕾兒乖,听娘說……」戚淺秋抓不住像鱔魚一樣的小胖妞,又怕施力過大傷了孩子。
蕾兒怎麼哄都不听,她才不管,她就是喜新厭舊、喜歡新人嘛。
「听娘的話。」戚淺秋沒想到蕾兒的力氣這麼大。
「不要……不要……」簡直是撒潑了。
她抱不住蕾兒胖嘟嘟的身子,手又酸疼,簡直拿女兒沒辦法了。就在她無計可施的時候,一雙修長的臂輕松的接過跟毛毛蟲有得比的蕾兒。
千郁樹輕拍了下蕾兒的。
「好了,安靜。」
鬧出一身汗來的小胖霸王居然就吃他那套,她勝利的朝著戚淺秋咧嘴笑,滿足的表情叫人不知道要揍她還是愛她多一點。
「又哭又笑,小狽拉尿。」薩兒低聲嘟嚷。
他以前怎麼都不知道有這種辦法可以粘住爹爹,嗯嗯,看起來他需要跟這小胖妞多學學,看她年紀小,精靈古怪得很吶。
「一起進去吧。」千郁樹喊薩兒。
一起?戚淺秋心中一突。「到門口就好。」
「你放心,沒有你的允許我不會進去的。」就這麼防他?還是她對所有的人都是一樣的?
走在後面,看著千郁樹抱蕾兒的樣子,她無言了。
要是蕾兒的爹在,父女天倫該是多麼美麗的圖畫?
薩兒這時走來把一只小手放入她的手心。
「爹抱蕾兒,大娘牽我,這樣大家都不吃虧。」
戚淺秋模著薩兒的細發,這父子有著同樣一頭烏亮的發色,在夕陽的照耀下分外吸引人,要是她也能模上那高大男人的發
「爹爹……」蕾兒清脆的叫喊凍結了她所有的動作同想法。
蕾兒哪學來這名詞的?沒有時間自慚羞愧,她被接二連三的驚愕弄得滯住了腳步。
「爹爹……」
像是發現新鮮的詞句,蕾兒叫得更響亮了。
在旁人看來他們這樣像個家庭嗎?有夫君有孩子,還有她……她這做娘親的……
ぼぼぼ
不懂自己為什麼要盡心把家中僅有的存糧都張羅出來,就為了看兩個孩子可愛的臉色,還是因為那個男人在外頭為她忙了一下午?
編竹籃、釘梯子,甚至還幫她把早就鈍了的鋤頭重新磨亮,他……到底有什麼不會的?
一邊炒菜,一邊听著兩個孩子在院子踢石頭玩的聲音、笑聲像銀鈴,把這間破舊的房子點綴得生動之至。
她第一遭覺得有這房子真好。
兩個孩子笑得同樣大聲,她幾乎要分不清哪個是蕾兒。
「大娘。」軟軟的男聲中,好奇跟撒嬌都透著一點。
「唉,薩兒啊,你想要什麼呢?」
忙著在灶下添根柴火,因為她買不起炭,又只撿得動小謗的樹枝,小樹枝火燃得快,只好拼命的往灶里頭送。
「我聞到菜香。」
他用腳尖在地上畫呀畫的,有些害羞。
「你餓了?!我想也是,對不起,大娘動作慢。」拭去額頭的汗,她露出抱歉的笑容。
正在成長的孩子本來就餓得快。
「沒有啦,我……只是沒看過我娘在廚房的樣子,所以,才進來瞧瞧。」他腳下的圈圈畫得更大,對廚房悶熱的蒸氣一點都不以為意。
戚淺秋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
「你娘她……」
「爹說,我生出來娘就死了,我對她沒記憶。」
他並不覺得遺憾,沒見過的人想像不出來該有的樣子,要真有的話,他想他娘應該同大娘一樣是個溫柔的人吧。
「就算你娘不在身邊,你爹把你養得很好。」
提起千郁樹薩兒的臉就發光,可是他嘴巴不承認,「我爹啊,只會賺錢。」
「哦。」她淺笑了下,听得出他不在乎的語氣下,暗藏的驕傲。
「大娘,你的丈夫呢?」薩兒四處的瞧,好像這樣瞧就能看出有沒有另一個男人的蛛絲馬跡。
她從櫥櫃拿出一個陶盤擦拭著,「不在了。」
「不在?是出門去,還是跟我娘一樣?」薩兒準備打破砂鍋問到底。
戚淺秋正要啟齒,在外頭的千郁樹卻抱著蕾兒擠進廚房,本來就只夠一人進出的廚房突然因為人多,呼吸間一不小心都會撞出火花來。
「我把青菜上盤就可以開飯了。」
她雙手拼命在圍裙上擦掩飾窘意,因為自己不精的廚藝。
「你慢慢來吧,我只是想這孩子說要去茅房去了這麼久,卻是跑來這里。」
薩兒看見他爹出現反而責怪的嗔了一眼。他都快要問出結果來了,爹來打什麼岔呢,真是的!
「廚房小,大家到外面等著,要不請你先帶孩子們去洗手。」
她把青菜撥進陶盤,他們三個人擠在門口處,她想出去也出不去。
「孩子們,听到了嗎?」
千郁樹深深看了因為忙碌而臉色染紅的戚淺秋一眼,先行走開了。
豬油炒白菜、腌蘿卜、一只白斬雞,咦,戚淺秋瞪著桌上的雞發呆,什麼時候多了這道菜?
千郁樹帶著兩個孩子出來,看見她的模樣,淡淡用一句話把雞肉帶過,「兩個孩子都還在長,需要多吃些肉。」
哦,對了。是她多心。
男人的食量有多大?她不是很清楚,可是這一大一小的男人對她煮出來的菜肴非常捧場,一餐終了每個碟子都是空的,就連蕾兒也多吃了一碗有余的粥。
用過晚膳,千郁樹便告辭了。
「爹爹……爹爹……」對于踩著月光離去的千郁樹,蕾兒很不舍,不住的喊。
「蕾兒,娘說過不可以亂叫。」
戚淺秋正色的看著女兒無邪的大眼,希望可以趁早糾正這不應該的錯誤。
蕾兒含著拇指,才不理她娘說什麼,垂下眼光,力竭的趴上她娘的肩撒嬌。「爹爹……」
「蕾兒乖。」
戚淺秋也累了;經過這一整天啊。
院子的蟲聲卿卿,月娘銀白的月光照著她們母女,隔著紅牆,隱約間听見戚淺秋悅耳的嗓子正深情溫柔的哄唱著讓小孩人睡的兒歌。
拌聲似一葉扁舟,蕩呀蕩地,滑著漣漪微波……
已經上床要睡的薩兒拉住千郁樹的衣襟。
「爹,大娘煮的菜好香。」
「你不會接著要說她唱的兒歌也好听?」千郁樹不置可否。
「對啊,蕾兒真好,有娘疼她……當然啦,我也有爹疼我。」看見他爹變換不定的臉色,從小太知道察言觀色的他馬上轉了話鋒。
千郁樹本來打算走開的身子又轉了回來,在薩兒的床沿坐下。
「爹……不會唱歌,煮菜的技術也不怎麼樣。」
「不,爹夠好了,我剛剛只是玩笑話,爹,你別放心上,我好困,我睡了喔。」趕緊把話說完,他便閉上眼楮。
千郁樹什麼都沒有說,只是用深沉的眼色瞧著兒子。
他也許不應該以為孩子已經過了需要娘的年紀了,看來不管多大的孩子,都需要一雙溫柔的手。
而他也寂寞太久了嗎?他覺得今晚的菜好吃又香。
他們父子這一頓飯約莫把那芳鄰的隔夜糧都吃空了。
他想著,想著,耳朵不自主的追隨著戚淺秋那婉約請柔的吟唱,不是很清楚,他合起了眼楮,抓著音律,歌聲點點酥入了心……
ぼぼぼ
暮春三月,煙雨蒙蒙。
水氣潤潤的改變了地上的建築,不管人或物,不管近或遠,蒙蒙朧朧的叫人看不真切,就算有心把遠近的事物看明白也無能為力。
「小娘子,這雨怕是一時停不住,你要不要到屋檐下躲一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