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然不知的兔兔依然玩耍著。
她不知道風嬤嬤的面容慢慢變了,眼角眉睫的皺紋平熨的像青春少女的肌膚,本來都是老人斑的手恢復修長縴細,身上的布衣也幻變成羅紗,亭亭玉立,輕靈飄逸,如洛神宓再世。
紫君末從來不信鬼神,親眼看見這樣的景象,暗暗運了氣,準備有什麼突發狀況好全力保護兔兔。
「你是誰?」
「我是風晴娘,曾經是鎮王府的王妃,兔兔,這名字是你幫她取的吧,謝謝你,取得真好。」她人長得沉魚落雁,聲音也如珍珠銀亮輕盈。
不只鎮王爺鎮守山,恐怕曾迷上她的男人比天上的星星還多。
紫君未突然未雨綢繆的煩惱起來,長大成人的兔兔不知道會是什麼模樣……
「鎮王妃跳塔自殺,已經不存在了。」
晴娘如玉的臉上一片淒然。
「生為女子,萬般無奈,生了這樣的臉,紅顏禍水,禍水,又豈是我所願意?」被逼迫,被壓榨,就因為是女人要承受這樣的不公平?
這樣的年代,套在女人身上的枷鎖何其的多,她掙月兌不出身為女子的宿命,便以最激烈,也是最消極的方式控訴她的不滿、哀愁,一死了之了嗎?
她無辜受牽連的女兒,卻要因為母親的不敢面對現實而死,付出更慘痛的代價。
「兔兒醒得太早,逼得我不得不出來。」
「你說的這些」我一個字都不信!」這女人是有些古怪,但是編派這些事情對她有什麼好處?
他的鐵口卻讓晴娘面露喜色,這男人的精神力量比她想像的還要堅強,也許,凡事冥冥中早注定好了一切。
「我把兔兒交給你,希望你照顧她。」這項任務,非君莫屬。
「兔兔不要!」听到要把自己交出去,兔兔出聲抗議,但是,心里頭又存著某些她也說不上來的空虛。拉著晴娘的衣袖,她仰著小臉,一點也不覺得改變容貌的嬤嬤哪里不對。
晴娘彎下腰直視她心肝寶貝的女兒,「乖兔兒,你就跟他去,他是好人會照顧你的。」
「嬤嬤不要我了,不要兔兔了!」在晴娘面前,兔兔不是十六歲的姑娘,是她剛出生沒多久的孩子,嚶嚶的哭泣、撒嬌。
「就因為下輩子想跟兔兔再輪回相見,才舍不得你,你不喜歡紫君未嗎?要是不願意,嬤嬤也不勉強。」她無法付出的母愛會是永遠的遺憾。
兔兔遲疑了一下子,「跟他在一起,很開心。」
「你就安心把她交給我吧!」紫君未出聲。趁著兔兔有些心動的時候趕緊拍桌定案,轉眼她要後悔可就不好說話了。
晴娘站起來將兔兔往前一送,娜的身子柔柔彎下。
「萬事拜托……」
「嬤嬤。」兔兔內心掙扎得厲害。
晴娘看著紫君未將兔兔安頓上馬,然後漸行漸遠,馬蹄卷起的煙塵揚起又落下,直到不見人影。
「時辰到,該走了!」曾幾何時晴娘的身邊多了兩個模糊至極的人形,有著蒙朧的牛角跟長嘴臉,手鐐腳銬的金屬聲叮當作響。
「已經看不見人了,再看沒用了。」
「既然這麼難分難舍,當初何必想不開自殺,嘖!」長長的鏈條不留情的攀上晴娘的身子。
「世間的人真難懂,死就死了,還跟閻王商借下輩子的壽命來陽間,腦子壞掉了。」其中一個伸手拉扯著晴娘,她踉蹌幾步,不舍的再回望遠處。
是怎樣的血液情濃,怎生的糾葛,使她如此堅決。
三個人影逐漸化為輕煙淡入空氣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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甭零零的塔沉進了更深重的碧色煙靄里,沼澤的瘴氣緩如鬼魅般爬上高塔,形成霧也似的迷離世界。
有個從遠處模近的人影巧妙地按下一塊磚泥狀的機簧,機關應聲彈開一道窄小的門,黑影一溜煙鑽了進去。
約莫一柱香時間,摻雜失望和氣急敗壞的怒吼聲貫穿塔頂——
「是誰,是誰帶走我的心頭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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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兔一直回頭。
仿佛這一別千山萬水再也沒有重逢的機會。
「太韶堡跟這里很近,以後兔兔想家隨時都可以回來。」紫君未看著她那失去元氣的小臉,用非常雲淡風輕的口氣給予安慰。
「我要扮家家酒的東西都忘了帶。」她言不及義的說。
「我會買一套全新的給你。」她就這麼不想待在他身邊?
「我們現在回去拿。」她亮著一線希望的眼楮,骨碌轉的黑眼珠里盛載著希冀。
「兔兔,嬤嬤年紀大了,要照顧兔兔不是容易的事,相反的,我身強力壯,你跟著我,要是真的不習慣,我說過你隨時都可以回來。」他用堅定的眼神還有語氣保證。
雖然仍是不情願,但是,她還是理解的點頭。有時候,嬤嬤不老啊。
「好,兔兔知道了。」抱緊白鵝,她心里頭還是充滿不安。
「兔兔覺得太韶堡里的叔叔伯伯可怕嗎?」紫君未從來沒有為誰這麼花過心思,對她卻是備齊全部的耐心。
「他們很好玩。」她童言童語的回答。
那些曾經叱 沙場的老將要是知道自己被小兔兔當成玩具,不氣得捶心肝才怪!
「他們沒兒沒女的,兔兔去那里他們會把你當成自己的女兒疼的。」
想起那些叔伯們逗她開心的模樣,前途,似乎沒有那麼忐忑可怕了。
真的不行,紫君未說她可以隨時回塔的。
經過小小的心情轉折,她的心終于恢復晴朗,而,太韶堡也在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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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靜,本來應該是這樣的,但東樓的小跨院里頭卻是熱鬧異常。
「剪刀、石頭、布,我贏了,你月兌衣服!」掌燈時分早就過去,典雅的樓閣里卻傳出豪邁不羈跟孩童的歡笑聲。
「俺就剩下一件褲子,不能再月兌了。」說完又是一陣爆笑。
「兔娃子,你還是趕緊把襖子穿起來,著了涼,七叔可管不了你。」
房間里頭滿桌的酒食一片狼籍,光著膀子的男人坐沒坐相,其中還坐了個笑語不斷的兔兔。
她小小的瓜子臉漾著紅暈,珠亮的眼楮蕩著水波,菱嘴灩瀲著粉紅,完全是醉酒的模樣,一個不穩還差點摔到桌子下頭,誰叫她人矮腿短,腿的長度還構不著地板呢。
紫君未剛沐浴餅,睡前習慣洗澡的他听著隱隱傳來的嬉笑聲,蹙著足以夾死蚊蠅的眉頭大步來到小跨院里。
為了怕嚇到兔兔,本來欲擂門的大動作被硬生生的壓抑下來,他怒極反趨冷靜的拍門,就算這樣,指節敲在木頭上的聲響也足以傳遞出他的怒氣。
「小老弟,你也來啦,我們在玩剪刀石頭布,你也參一腳吧!輸的人要月兌光光喔。」打著酒一隔的老九搖搖晃晃的站起來,想把紫君未拉過來一起熱鬧。
紫君未不動如山,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強烈冷氣一下凍醒了不少人。
「哦,夜深了,我頭痛,老九,陪我回去睡覺。」老七機靈得很,一下就瞧出不對勁的地方。
「回去?咱們跟兔娃兒約好要玩到天亮,不見日頭不散的!」他倒要借酒裝瘋看看他這小老弟能撐到什麼時候不發火。
「砰!」事實證明,紫君未壞了一塊用上好木料制成的門板。
「你們喝酒也就算了,居然玩月兌衣服游戲,還把她身上的襖子給月兌了,你們……這群老頭子!」紫君未磨著牙。這群不良的色中年人居然用尋花酒的玩意來帶壞兔兔,天——理不——容!
「什麼?」老九的酒醒大半,連迭揮手,「不是這樣的,兔娃兒是喝了點酒釀,喊熱,我們才給她月兌衣服的,她還是女敕女圭女圭,洗衣板的身材有什麼看頭,要月兌,我寧可去月兌我那老相好的,她那粉女敕女敕的身材才火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