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有更好玩的東西,你要看嗎?」他不想放她走。「天黑前我會帶你回家,這樣好不好?」
玩,當然好!
但是,紫君未的如意算盤打得快了些。
「爺,成都使求見。」小廝見針插縫,趕緊上報,他這主子要是開始玩,可以什麼都不顧。
「跟他說……」
「不見是嗎?」小廝太知道他的脾氣了。
「爺,你還是撥個時間見見他,成都使已經來過好幾遍,再不見,他就要上告
「我的事要你們來多嘴!」
「主子耶,這可是攸關整個成都囚犯的生死好壞,你不會拿大伙的生命開玩笑吧?」
命中紫君末要害。
他做這許多,為的不是自己,是那些數以萬計被流放、冤枉,當然也有一些該死的犯人。
「你暫時幫我帶著她。」他只好讓步。
提布拍胸脯道︰「沒問題,我用人格保證!」
「呸,你的人格只值一根鵝毛。」風涼話、扯後腿是這些人樂此不疲的游戲。這也是生活情趣的一種,不然要他們一堆臭男人抓跳蚤還是玩親親?
于是——
校練廣場里有好幾百畝田寬的棋盤,將卒士相車馬炮都用重達二十斤以上的石塊雕成,將士將軍的模樣,相還端著本書,車是一個推著獨輪車跑的兵,每個人的長相都不同,兔兔陪著十二護衛玩得一身濕,開心極了。
「好渴。」她喊了喊。
「不怕,要喝的東西,我們這兒多得是。」老九拍胸脯。
不一會——
「嗝,好涼快喔,大叔,我快要抓到你嘍,咕嚕,好辣,兔兔的舌頭被辣椒黏住了……但是好好玩,可以喝水游泳……」
「唉,老七,她好像一下酒池就醉了耶。」
「老九,我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呃……
「撲通!」只听見分別兩下的跳水聲,狗爬、青蛙,目標是那只還在玩酒的兔兔。
東窗事發,「你們誰來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獅子沒吼,還微笑,可怕極了。
打發成都使再回來的紫君未看見滿身酒氣,已經不省人事的兔兔,一把心上火凝上眉睫。
太了,他剛巧有一肚子烏氣。
「關于這我們可以解釋的。」被喚作老七的中年男子摳摳鼻子,絞盡腦汁的尋找月兌罪借口。
「希望我回來以前,你們都找好足以保命的理由。」抱著一身濕透的小酒鬼,紫君未往里走。
「你知道主子在搞什麼嗎?」不思反省的人想的都是旁門左道的玩意。
「不知道,不過,咱們這男人宮恐怕要住進來一個女人了。」
是小女圭女圭吧!
不會吧,那以後怎麼一絲不掛的在酒池游泳吃肉,怎麼非禮小娘子白女敕女敕的豆腐,難道好日子就這樣玩完了……
第四章
松林道上,答答的馬蹄聲回響。
抱著鵝,從來沒騎過馬的兔兔處處新鮮,這趟出門真是太值得了,應接不暇的事物,世界新奇又寬廣,不是她那小小的塔能比擬的。
她有些失落,回去,恐怕沒有出來的機會了。
其實,她心里頭還有塊小小的隱憂。
她也不曉得自己什麼時候又會再度沉睡,她是有病的人,塔外面的世界再多嬌,也沒她的份。
她是妖怪,一個不知道生了什麼病的妖怪。
「你在想什麼?」一個向來聒噪的人突然安靜無聲,就是不尋常。
「對不起。」騎在馬背上沒辦法日頭,兔兔只能把臉窩進大白鵝的潔白羽毛中,帶著鼻音說。
「這麼說,為什麼?」她的發心有兩個左旋,听說這樣的女子會生男孩。出來一天,他發現她身上的藥香淡了,多了一股小孩才有的女乃味,她的遲遲沒發育,到底原因在哪里?
「我不是故意不記得你的,我對很多事都不清楚。」臨走前完顏北白胡子公公跑來問她真的不記得紫君未了嗎?
她點頭,他便像是松了口氣,又帶著遺憾。
人的表情真豐富,會哭會笑會生氣會抽搐,而她,從來沒有那些不一樣的心情。
馬蹄聲停了。
紫君未把她旋轉過來,對著她的眼楮說話,「如果記起我對你來說太沉重,就算了,反正我們現在又認識了,人活在當下比較重要。」他不介意過去的那一段是如何消失的,有一個記得就好了。
「你真好,跟嬤嬤一樣好,她每次都會夸我是最漂亮的小孩,雖然你沒有這樣夸過兔兔,但是,你還是好人。」她的心有些急,她偷偷跑出來,嬤嬤一定急瘋了。
當初應該跟太韶堡的大叔們要塊姜,先在跟手心上抹一抹才對,免得被揍時太痛。
「這些年她把你照顧得很好。」瞧著兔兔光滑潔亮的小臉,紫君未決定不吃這種飛醋。
吃醋可大可小,但是跟一個老女人吃醋,省省吧!
「我不知道,兔兔感覺好像才醒過來沒幾天。」她一睜眼嬤嬤就在身邊,但是,她好像在飄,沒有真實的樣子,慢慢才看得見人的。
但是,這個不重要吧。
想著不重要,她就擱下。
「這只肥鵝呢?」
「……不知道。」她好像什麼都不知道。「兔兔一睜眼它就在了。」
說著,她緊緊摟住鵝,想從它身上汲取溫暖。
「你搞不好也跟你的主人一樣什麼都不記得了吧。」摩拳著白鵝輕柔的羽毛,紫君未唇畔泛著一抹笑。往事幽幽啊。
「紫君未,你怎麼也跟大黃說起話來?」
紫君未把一人一鵝輕輕掃進懷里,蔭涼的身影把兔兔整個罩住,像寬闊舒服的屏障。
「因為,我也認識它啊。」
兔兔不懂男女之別,只覺得他溫暖,她困惑的說︰「你講的話不好懂,兔兔不明白。」
「真的難懂就什麼都別想。」她又回到他身邊才是重要。其余,無關緊要。
涼風習習,答答的馬蹄伴著似親密又遙遠的感覺,答答答……
斑塔所在距離成都只有三里遠,馬蹄雖踏得慢,晌午前他們還是抵達了。
圓敦敦的紅塔依舊,塔的陰涼處卻站了一個人。
兔兔不管危險,跳下馬背,用她軟潤嬌膩的聲音驚喜的大喊,「嬤嬤!」
紫君未看著塔蔭下的老婆婆彎下腰,圈住兔兔跳豆一樣的身子。
「你來了,我等你很久了。」安撫了兔兔,風嬤嬤用多皺的臉對著高拔威武的紫君未說。
「是我把兔兔帶出去的,請您不要責罰她。」他實在舍不得她。心念一起,眼光在兔兔嬌小的身上多纏綿了一下。
他的舉動看在身形略見單薄的風嬤嬤眼底,泛起錯縱復雜的漣漪。
他是個深沉卻穩靠的男人。
紫君未說不上哪里覺得奇怪,這嬤嬤很不真實。
「你是有責任心的人,你把她帶回來了。」
「我並不情願,要是可以,我想把她永遠留著。」
「你對她很有心。」一抹淡到看不出來的笑容劃過風嬤嬤深長的法令紋。
「她對我意義非凡。」
「我知道。」她語出驚人。
紫君未微凜。她這麼說有特別的含意嗎?
「她也依賴你,說非要回來不可。」就重要性來講,也許這個老人家在兔兔的心目中比他還重要。
他之前就知道吃這種醋非常無聊,卻不能壓抑一再泛上來的酸味。
「這是天性吧。」風嬤嬤溫柔的看著專心陪著大白鵝玩的兔兔,輕喟著。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可是讓兔兔住這塔里面是不健康的,她不應該被這樣對待。」送她回來是一回事,若是她又要被送回高塔,他會立刻把她遠遠的帶開,永遠不回來。
「這塔老了,也已經保不了她。」
紫君未沒有出口問為什麼,只用一雙鑽研的眼楮要把風嬤嬤看穿似的。
「都是我的錯,當年不該下那樣的詛咒。」她眼中有著無盡的懊悔,風吹來,衣袂飄飄的她像要乘風而去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