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一捆麻布袋被扔上馬鞍,粗魯的撞擊差點讓她吐出膽汁。「你這個粗暴的……王八蛋,輕一點不會啊你!」
瓣爾真根本不在乎她的抗議,挽起韁繩,他睥睨地對眾人宣告。「她是我的人,誰敢追來,殺無赦!!」
他撂下的狠話非常有用,迎親的隊伍全傻了眼,一行人眼睜睜的看著馬匹遠去,直到變成黑點才有人回過神來。
「他到底是誰啊,在天子腳下肆意妄為,人間到底還有沒有王法啊?」路人甲說道。
「您老是外地人吧,才會不知道‘殺伐神龍’的威名,難怪!難怪!」倚老賣老是本地人的專權,要報導第一手消息問這種人最靈通了。
刺激精彩的場面過去,不代表戲落幕,這才是茶余飯後閑話的開始。
「听起來殺氣騰騰,肯定是地方的惡霸。」斷章取義也是人性一種正常現象。
「惡霸?倒是沒人這麼說過。」路人乙摩挲光禿禿的下巴陷入沉思。「他呀……」應該算怎樣的一種人?亦正亦邪?太模糊了,他想破腦袋瓜子始終無法將戈爾真具體地描繪出來,因為誰也沒辦法用言語把戈爾真形容出來,用好跟壞來評價他太膚淺了、太縹緲了。
八荒飛龍中的戈爾真對他們這城鎮里的老百姓來說太特別了,特別到無法將他定位。
他讓人又愛又氣又苦又惱,卻跟惡霸兩個字沾不上邊……
第四章
海荷官一路尖叫,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力量,她就是有辦法在馬背上演出全武行,對俘虜她的戈爾真又抓又咬。
看她潑辣的模樣,戈爾真不由得慶幸自己騎術高明,要換成旁人,早被奔馳中的快馬摔下馬背,不死也重傷了。
不過,她的精力未免太充沛了點,都到荒郊野外了,她還要喊給誰听?
他拉扯繩索,馬兒心有靈犀,慢了蹄。「你到底要叫到什麼時候?」他松開手,驚奇的挖著耳朵。
什麼?海荷官撩開一路被風吹亂的頭發,喉嚨一啞,麻木的四肢還沒能恢復感覺,胃底的膽汁已經叫囂著要嘔出來。
她雙腿用力的擺蕩。「我……要吐了……」禁得起快馬飛馳的折騰,除非他不是人!接著,她頭一偏,吐了戈爾真一個正著。
胃袋才覺得舒坦了些,海荷官就听見頭頂傳來冷颼颼的冰珠子。「你是故意的。」
原來听人咬牙切齒的聲音是如此美妙,要不是她還沒模清對方惡勢力究竟多大,她早就齜牙咧嘴大大嘲笑他一頓了。
「我……」她想回嘴,眉又皺,戈爾真卻以星火燎原的速度翻身下馬,把她帶到就近的小河邊。
「你要吐哪里都可以,就是別吐我身上。」髒死人了!
海荷官露出奸計得逞的笑。胃不舒服是真的,稍稍添油加醋是為差開那只畜牲堅硬的背,她可不想被搖散一把骨頭。
在清澈的河里洗了把臉,薄涼的水潤透她緊繃的神經,她順便將玷污的衣袖也泡進水中讓布料隨著水勢漂浮,可惜了一件上好料子。
「你沒有自覺嗎?再泡下去整個人就要落水了!」粗魯的拉扯,海荷官從恍惚的水瀲波光中回神。
她的胳臂冷得可以,戈爾真不悅地盯著她濕透、黏附在肩膀以下的衣料。
「你還真是個窮酸的新娘,那個想娶你的家伙,吝嗇到舍不得給你一件體面的衣服穿,你還蠢蠢地嫁他?」她的胳臂非常勻稱白淨,細細的骨架跟以前沒兩樣,經過這許多年,她只長高一點點,玲瓏剔透得像個一捏就破的瓷女圭女圭。
「要你管,我愛穿乞丐的百袖衣嫁人,你也管不著。」嫌她寒酸,明明就是件好衣服,起碼在她嫁了許多次的丈夫里是最慷慨的了。
「你究竟在搞什麼?」她一直躲避他的眼光,為什麼?
「好話不說第二遍。」基本上,他是個擄人勒贖的強盜,她沒有義務交代什麼,所以她靜靜地擰吧衣袖,對他逐漸往上升的音調沒有反應,下意識地避開他的臉不去看他。
「回答我的問話!」她變得不一樣,安靜沉悶,該死的!
「你在我身上撈不到油水的,金少康一個蹦子都不會給你。」她最稱頭的衣服泡湯了,新娘沒當成,真是道地的賠了夫人又折兵?
「你要嫁的人是那個臭名滿蕪湖的癆病表?」
「怎麼?被他的威名嚇歪嘴了?」錢能砸死人,看來這搶匪也不怎麼高竿,一听到金少康的名字就成了悶嘴葫蘆,不如再火上加油,嚇得他屁滾尿流,看他下次敢不敢做壞事搶人良家婦女?!「他人是干瘦了點,丑了點,頹了點,可是我看上他的錢,他看上我的人,你情我願,就算他是只癩蝦蟆你也管不著!」
錢錢錢,她曾幾何時變成一個死要錢的女人,虧他大費周章的搶人。戈爾真的心像被石磨拖過,一點一點覺得冷。
「無話可說了吧,我勸你還是趕快把我送回去,免得惹禍上身。」
「你想得美,我就要看看你到底值多少銀兩?」他就是無法無天,越是違反常理的事他越是要做。
他就等著金少康來要人!
當海荷官再度被拋回馬背的時候,她的得意一掃而空。「你是只豬啊,沒把我說的話听進耳朵。」她對自己的下場有了最壞的打算。
「豬是听不懂人話的。」他居高臨下地睇她,鐵石心腸的聲音等于聲明他並沒有打算放過她的意思。
他氣她是一回事,卻制止不了對她的異樣感覺……
「駕!」他策馬,海荷官沒有多說句話的余地,胸口被顛簸得差點斷氣,她之前一夫當關、萬夫莫敵的氣勢全輸了,虛睨著馬蹄下亂飛的石灰,她沒有選擇地只能抓牢堅硬的馬鞍,她還有兒子不能輕易就死……
☆☆☆
海荷官昏沉得厲害,感覺自己的身子撐到最後,無異跟一塊破布沒兩樣,不知道身在何處,任人擺布。她昏了又醒,醒了又被塵沙嗆昏,到後來也不懂自己究竟是死了還是仍有一口氣在。
轟隆隆的馬蹄什麼時候停的她也不清楚,被卸下馬背時,只听見許多模模糊糊的人影圍兜過來。
「胤,你趕快來看,五哥搶了一個女人回來。」
有人抽氣。「是一個新娘!」
「搶親?老五,你發癲了?」
「哈哈,沒想到苦行僧也會開竅,我去看看今日是不是月圓狼人變身日!」
不一樣的聲音,哪來那麼多人。
「哇,好可憐,她的手上都是瘀青,五哥,你對這位姑娘做了什麼好事?」忿忿不平的女聲毫不客氣地討伐戈爾真的粗暴。
「可憐的姑娘。」有人附和。
「老五,這種事不好交代耶。」
「再怎麼說老五也是男人,男人總會思春的。」居然有人替他開月兌。
瓣爾真面對許多嘲諷笑聲不動如山,卻在瞧見海荷官瘀痕累累的手心時一把奪過,雙手小心翼翼地穿過院子和眾多興味眼光走進柴門里。
「他是不是心疼了,干麼擺出那種要吃人的表情?」
「我要進去看看!」眾人面面相覷後,居然不約而同地異口同聲。
但是,焦雷隨即從柴門里轟出來。「誰敢不識相地進來就等著吃銀針!」
哇!瓣爾真的銀針能救人也能殺人,他這是下了最狠的通牒令?!誰敢進去後果自理,老五向來沒一點幽默細胞,他說出口的話就算把一字拗成兩斷還是硬得能夠打死人,一點都不能亂來。
「算了吧,我們是來春游冶宴,享受明媚日光的,用不著跟那個野蠻人計較,各位兄弟,我說的有沒有道理啊?」獨孤吹雲出來作和事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