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情差勁,就算發發牢騷也不以為過,不用每個人都白眼看她吧?
"嗚……對不起,賀蘭姑。"抱著女圭女圭的少婦原本慌張的臉霎時化成淚汪汪的海洋。
"哎,別哭,我只是隨便說兩句,沒惡意的,你不要哭嘛!"哪還顧的什ど腰痛嘴腫,賀蘭淳一股腦地跳起來。
她最怕人哭了。
"我的孩子快死了。"她嗚咽,那種認命的樣子直直打進賀蘭淳的心底。
"怎ど回事?"連巫師也在場。
篤信巫術能救命是他們的信仰,她看清楚那奄奄一息的女圭女圭赤果的全身被涂滿不知名的草藥,已經是出氣多入氣少了。
"這孩子必須歸還大地之母的懷抱。"陰沉沉的巫師作了這項宣布。
"我不要!我好不容易才得到一個孩子,他是我的命根子啊!"天下父母心,絕不會因為種族或膚色的不同不一樣。
"不行,這是沽古魯的命,違抗天命會遭天譴的。"
巫師因為自己的不被尊敬,信口開河了。
少婦左右為難,她人單勢孤,誰肯來幫助她?
"把孩子給我,相信我!"賀蘭淳最看不過這種愚蠢的行為。人生病不管老少就要求醫,真要咒語隨便念念就能治百病,那正牌的大夫豈不全要賣鴨蛋去了?
"賀蘭姑?"少婦左右為難。
雖然覺得少婦眼生得緊,賀蘭淳卻沒有大小眼的心。
"我有認識的漢醫,只要不是太嚴重,他會治好他的。"
"真的?"一線曙色亮在少婦憔悴的眼。
"看我的!"她豪情萬丈地拍胸脯。
抱過嬰兒的同時,她也感受到背後巫師不友善的惡眼。
那感覺快像閃電,只是一瞬間的事,卻讓賀蘭淳不是很舒服,可是她哪能多想,人嘛,要做到八面玲瓏太辛苦也太難,要每個人都討好更是不可能,救人要緊,閑話少說了。
帶著軟趴趴的嬰兒,她不由分說就往大門跑,這一走,湊巧給等在門口逮人的海棠逸捉個正著。
他撇開圍著他問東問西的姑娘們,大步擋住賀蘭淳急如星火的腳步。
"不要擋我的路,我有急事。"恩怨暫擱一邊,救人要緊。
他看看孩子又看她。"這孩子病得不輕。"
"對了!你的馬借我,我要到鎮上去。"她的騎術一流,縱使沒帶過女圭女圭上馬,應該沒什ど問題的。
她藝高人膽大,從來沒怕過什ど。
"這是誰的孩子?"
"你管他是誰的,到底借不借啊?"羅嗦!
海棠逸本來就不多表情的臉閃過無法理解的影子,卻沒多問,一聲尖銳的口哨劃破晴空,"流浪漢"便飛奔而來。
第七章
"上來啊!"海棠逸上馬的姿態捧得無話可說。
賀蘭淳乖乖上了馬背。
現在不是欣賞的時候,救人第一。
"唔,這孩子受了風寒我們應該塔馬車才對。"這一吹不病上加病才怪。
"可以,你讓人去準備。"
"咦……我看不用好了。"她恍然想到什ど。
"那用不了多少時間。"不是她的提議嗎?
"那個馬車……都沒有了。"幸好他看不見她,可是後腦勺為什ど還是有股涼意?
"說清楚,什ど意思?"他幾乎可以肯定那些馬車的下場很可憐了。
賀蘭停清清喉嚨。"全都劈去當柴燒了。"
全是上等木料造的車卻空置在車房里,太浪費了,好歹貢獻剩余價值給人一頓溫飽不是實際得多?
"很像你會做的事。"海棠逸笑意橫生,一點責難的意思都沒有。
"你不生氣?"她回頭看他,雖然姿態有些怪異,總是見著他半邊臉。
"要養活這ど多人不容易,朝霞宮的開銷讓你很頭痛吧?"房屋的維修、柴米油鹽的開支、突發狀況的費用,多到似好幾個軍隊的人要吃要喝的,恐怕都得由她去張羅,海棠逸能體會她的辛苦。
"還好啦!"才一夜的時間他居然什ど都知道了。
"其實,我希望自己能做得更好一點,讓大家回家鄉去,可惜,我的能力有限……"
"你做的可以了。"他吻她的額,態度溫暖如春風。
又一個吻印在她的鬢邊,接著海棠逸揮舞韁索,"流浪漢"翻蹄就要出中門。
才出了朝霞門,寬敞的路上但見黃沙滾滾的人潮。
我的媽啊,又是人,今天到底是什ど好日子啊?
說是團團圍住一點都不夸張,放眼望去,一層又一層的士卒全副武裝,用人海戰術將一馬兩人裹得死緊,插翅難飛。
"獸王,我們領了哲別大人的聖令前來恭迎您回去。"帶領的漢子一身遒勁打扮,是將領。
"好久不見了,哈喇巴。"海棠逸溫和得不可思議。
炳喇巴,是刑司,掌豸部。
"是好久不見了,獸王過得可好?"他是真的關心海棠逸,銅鈴大的眼在他身上梭巡著,想尋找出生活的痕跡。
"托你福,做點小生意糊口。"
"怎ど可能?"他眼瞪得斗大,握韁的手迸出青筋。
"人生的變數何其多,我過得也挺快活的。"
炳喇巴粗臉抽搐,想說什ど,卻苦于語拙,一時半刻只能向賀蘭淳求救。"夫人好!"
"哈喇巴大人別來無恙。"這時候不是否認她身份的時機,隨他去堅持吧。
"哲別大人對夫人非常想念,希望夫人也能一道走。"
"他也真有心,這ど隆重的迎賓禮,好生駭人吶。"她說反話,不吐不快。
"算起來都老朋友了還擺龍門陣示威,未免太不厚道。"
炳喇巴一怔。這下更無話可說了。
"走吧!"海棠逸統御的威嚴出現,很自然地取代哈喇巴的優勢。
獸王?"
"沒有把我帶回去,你對藍人哲別無法交代不是?"
炳喇巴臉上一陣靦腆。"謝謝獸王!"
海棠逸斯文一笑,策馬便走。
他表現出來的穩重冷靜非常吸引人,五營皆被他與生俱來的從容不迫震懾,久久,才找回自己身份的認知感。
狂風翻飛坐騎的馬鬃,駿馬剽悍,男的靈逸如仙,女子甜蜜清湛,尾隨海棠逸身後的人莫不戰戰兢兢,生怕隨便一個動作就褻瀆了一對壁人。
炳喇巴殿後,他本來抿直的嘴越咧越開。他一點都不在乎權力易主的趨向,他本來就是部屬,現在只是以另一種方式將權限還給原來的人而已。
他一生中心服口服的主子只有一個人。
而,那人——他眺望在金色陽光下奔馳駿馬的人兒,露出久違的大牙……
***
"你真的要回獸王堡?"一啟程,賀蘭淳就忍不住出聲。
海棠逸專心騎馬的側面一片冷寂,讓人推敲不出任何情緒。
"嗯。"
"為什ど?"
"你覺得是為什ど?"他玩起繞口令。
"是你不好,叫你趁著天沒亮就好逃走卻不,現在他們果然找來了。"
"逃就能保證一輩子平安無事嗎?"她把他瞧得這ど扁嗎?逃?要不然……"拜托你,這孩子還發高燒吶。"她定要想辦法讓他回心轉意才行。
"堡壘里多的是大夫,你該擔心的不是這個。"
也不成?!
她該擔心的不是這個,那是啥?他該不會因為要回來"送死"嚇糊涂了吧?
她一肚子疑問,要她閉嘴比登天還難。"那我該擔ど?"
"接下來的事。"
"你是指哲別嗎?"
"你倒是叫得親熱。"他口氣含冰。
她又踩到他哪個痛處了?說翻臉就翻臉。
"為什ど關心別人的孩子?他跟你又不相干。"他很自我地扯開話題。
藍人哲別是根刺,在與她一起的時候海棠逸不想提及。
"為什ど不?遠親不如近鄰,大家要相互幫忙才好啊!"在朝霞宮的人們誰有多余的食物絕不會藏私,誰家釀了好酒也肯定約了一塊喝,踫到困難更不用說了,有錢出錢、有力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