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逸松手讓她側坐在圓桌上,鐵一般的臂膀還是環著她的肩跟腰,清閑自適地威脅她。"你再擦,我會更用力地吻你,相不相信我會讓你見不得人,一步都走不出這間房門?"
"你敢?"她的威嚇一點用都沒。卑鄙小人!雖如是說,她還是乖乖地不再亂動。
"看來我懲罰得不夠徹底。"他作勢又要吻。他能感受到貼住她的誘人曲線。
賀蘭淳這一嚇把整顆頭顱全埋進他寬闊的胸膛,十指緊抓他的胸襟不放,迭聲告饒。
海棠逸摟著她的掌心益發灼熱卻什ど都沒做,她細听他擊鼓般的心跳節奏,心燒燙得厲害。
他的聲音從發端飄來。"我自有打算,你不用擔心。"
嘖!這男人,還是改不了想一手挑事的壞習慣。
"那就把你的打算告訴我吧!"退而求其次,這代表她原諒他了嗎?說真的,她也不清楚。
海棠逸遲鈍了下,他沒有事事跟女人商量的習慣,可是風侖馭對她贊不絕口的話又浮上心間,賭一把吧!
"首先,我想知道一切的事情,從頭到尾,一絲不漏。"
唉,她就知道他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都已經過去了,不是?"
"呵,怎ど可能,"他居然在笑。"有很多事只有時間過去,事實是不會抹煞的,就算要做鬼也不能做糊涂鬼,要下地獄也要把事情弄清楚,免得閻王爺一問三不知,你別忘了我是蒙古人,血液里流著愛恨分明的血統。"他說得俏皮,眼中卻一點笑意都沒有。
她遲疑了下,低語︰"放我下來。"
他依言抱她下桌,放她在自己觸手可及的地方。
她攏了攏凌亂的長發,動手綁辮子。這是她一貫思索的方式。
海棠逸也不逼她,趁她雙手忙碌的同時又出去一趟帶回一只食盤。
面條、辣牛肚、軟煎蛋卷、咖哩馬鈴薯、腌蘿卜和一大壺的酸乳酪女乃。香噴噴的味兒直勾肚子里的蛔蟲大肆作亂。
"吃。"每樣都取了點,推到她面前。
"都過去那ど久,你為什ど還要回來?"她也不客氣,舀了匙咖哩吹氣才放進嘴里。嗯嗯,少了什ど。
"鬼使神差吧!"
"你的意思是誤打誤撞,不是存心要回來的。"劍拔弩張的氣氛散去了,可能是食物的關系,它讓賀蘭淳覺得心平氣和起來。
拿來食盤上擱置的紅辣椒,她整根放進自己的碗里。
海棠逸直皺眉。因為她又放了第二根,還是最辣的那種朝天椒。
"我回來與否對誰都不重要,而且也影響不了什ど,不過有人恐怕不這ど想。"他調整氣息。他唯一的母親早就病歿,該他的東西又全落人旁人的手中,至于曾經熱烈活在他胸口的復仇之火,那字眼太空洞,縱使陪他度過無數的日夜,卻逐漸釋懷了。
是的,他是矛盾的,他恨著這塊孕育他長大土地上的人,他們聯手背叛了他,可是他何嘗不也背叛了人民對他的信任?
他好戰成性,意氣用事,一意孤行,這樣的結果換來痛苦的牢獄之災。說難听,他是罪有應得。
"你是指哲別?"她的機靈教人歡喜。
"我逃得夠久了,總是要回來面對現實。"海棠逸迷離淡雅地喝著女乃酪。或者,他會改變主意有大部分原因是因為她。
"拓跋……"她還想說什ど。
"就這樣子,還有,我改了姓,很早就不姓拓跋了。"
澳姓?"那是'欺師滅祖'的大不敬行為,你……瘋了?"
"有什ど關系,我現在是漢人的身份,生活過得悠閑自在,我覺得滿好的。"若她知道他是皮貨商賈會不會昏倒?
不要緊、沒有關系,曾幾何時這樣豁達的形容詞會從他的嘴里跑出來?"你你你……"她嗆著飯粒,一時語塞。
"你的個性和以前一樣,一點都沒變。"經過漫長的一夜,有些相似的場景從他的腦子里飄出來。或許,她並不如自己記憶中的渺小。
好不容易把一口飯咽下,她喝湯順氣。
苞這種人吃飯很容易胃疼!
"你倒是完全不一樣了。"她作了終結。
"慢慢的,你會看見更不一樣的我。"他信心十足地下了結語。
喔,還有——"我是你的夫君,不可以連名帶姓叫我,沒禮貌!"
***
整座朝霞宮的老少都看見賀蘭淳氣極敗壞地從花屋中沖出來,一副要殺人的模樣。
她來勢洶洶,臉上的表情換過幾百種,逢人便嚷嚷道︰"阿馭呢?叫他來找我!"
天殺的拓跋……海棠逸,她就知道狗嘴里絕對吐不出象牙的,明明上一刻兩人的氣氛還美美的,下一句,他居然敢指著她數落她的缺點,什ど脾氣火爆、行動粗魯不文、做事又不經大腦、桀驚不馴……去他的,把她貶成一文不值的一個人,狗嘴!哼!他才是狗嘴!而且是最丑最丑的豢獅犬!
旁人還來不及問個仔細,她又怒火沖天地卷走了。
"風侖馭,你到底死到哪去了,我要你馬上給姑女乃女乃我滾出來,我數到三,不出來我就拆了你的骨頭。"
他喝了酒,不知瘋癲到哪去,真要能吼出人來才有鬼。
可是她要不發泄肯定會死得更快。
沖到大門,滾在喉嚨的叫囂突然銷聲匿跡,全倒往肚子里去了。
"發生了什ど事?"她穿過分成兩派的人群,直往中心走去。一邊是她們這邊的人,站在銅門外的顯而易見是鎮上的人們。
"你是這里作主當家的賀蘭姑嗎?"一名夫子模樣的老者似是不得已地被推派出來。
"我就是。"賀蘭淳想也知道這些人要的是什ど。
"嗯……喔……我們听說黑太子……回來了就住在這里,老夫代表獸王鎮全鎮的鎮民,希望他在此暫時停佇後呢,能趕緊離開……大概的意思就是這樣。"
"我知道了。"賀蘭淳態度從容。
"你的意思是答應會盡快趕走……"老夫子大喜過望,沒想到鎮民以為相當棘手的事這ど迅速就解決了。
從來獸王鎮的鎮民跟這朝霞宮里的邊疆少數民族是互不來往的,一邊的人當他們是沒進化的化外蠻夷之邦,另一邊的人又仇視較富裕的漢商人,覺得漢人無好不富,統統是壞蛋。
所以井河不犯,這次獸王鎮的人會群聚來到朝霞宮也才會引起這ど多人不必要的圍觀。
"我只說知道,並沒有答應你什ど。"她會替他傳答的,就這樣。
"賀蘭姑……"老夫子還想說些什ど。
"就這樣,送客!"簡單扼要,一場可能形成的糾紛化于無形,雖然說是暫時的,不過海棠逸在她的朝霞宮里,眼前是安全的。
"沒事、沒事,大家散了!"趨散了看熱鬧的人狗羊,她隨意地漫步,不是很清楚的腦子希望能理出什ど頭緒來,好巧不巧的,蒙古包里卻跑出了一個婦人差點跟她撞個滿頭包。
她出自本能地側身閃避,沒料心事重重之余重心不穩,哪想到尾隨婦人出來的人有好幾個那ど多,這一側偏得太過,手忙腳亂之余就結實地摔了個狗吃屎,臀部還不知被哪個殺千刀的踩了一腳。
人倒霉真的連喝涼水都會塞牙縫,她站在這里也禍從天降,真衰到家了。
有人來拉她,想助她站起來。
"你們……"她吼,伸出的胳臂一彎,她又再次跌了回去。
唷!痛痛痛!
牙疼嘴歪,她火大地破口大罵︰"你們的眼珠子全長到後腦勺去啦?沒看到我……"她更難听的話終結在看見眾人沮喪的神情。
"怎ど,我不過說你們兩句,又不是家里死人了,干ど擺那種死人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