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我覺得滑板比較帥。」都什麼年紀了還耍帥!
于是,全副武裝的鄧天愛上路了。
斑八度的聲音伴著驚險萬狀的姿勢,滑輪一瀉千里。
鄧天愛終于嘗到身不由己的滋味,一顆心以瘋狂的速度和腳下的滑輪「瞎拼」,眼看平地已到盡頭,再過去是柵欄了。
喔,上帝耶穌,她可不要出師未捷身先死,倒掛成烤小鳥。
「啊——」誰來救救她!
意識一片空白的她根本听不進夏小的狂吼。
「轉彎、轉彎、彎膝蓋啊……」
膝蓋要怎麼彎?
捂住臉,她鐵定會撞上那些看起來比她還結實的木頭。
電光石火之間,她的確撞上了。
咦,居然不痛?
她睜開了僵直的眼珠。
「你走路不長眼楮嗎?冒失鬼。」
很顯然,她撞上一個替死鬼,而且是個暴跳如雷的替死鬼。
男人扶了一下被撞歪的墨鏡。
「雨——樵——」無心管自己踫痛了哪里,鄧天愛秀麗的臉怔住了。
墨鏡中精明銳利的眸漆亮如星,可星光乍現迅落,短短的錯愕後,換上無情的臉孔。
「你還真的不長眼,老處女,別一處胡亂攀親搭戚,這套早落伍了。」他冷酷的言出譏誚,徑自如鵑躍起,也不管仍倒坐在地的鄧天愛。
「雨樵,真的是你。」鄧天愛使勁爬起來,可她忘了自己腳上還穿著輪鞋,腳一打滑,身子便往反方向傾去。
這跤若摔下去,肯定一腳朝天而且後果堪虞。
「一點長進都沒有的笨女人。」他不情願地伸手,接了個正著。
幾度出糗,鄧天愛已經失去自信,她緊緊拉住他的袖子,語帶嗚咽,口氣急促,生怕自己一松手他又要不見了。「那麼多年,雨樵,你一點消息都不給我,你知道我等你等得多心痛。」
她的聲音帶著醉人的溫柔,喚醒了他眼底的一絲什麼,但瞬問即逝,他冷峻的咧開無情卻性感的唇。
「你認錯人了。」
「怎麼會?」鄧天愛瘋狂地搖下一串眼淚。「你出國留學前親口答應過我會回來的。」
「少瘋言瘋語,我沒空理你。」他寒著嗓閃,嘴唇抿成鐵尺劃出來的橫溝。
鄧天愛張大眼,負傷地嘶啞。「你不記得我了?」怎麼會?她等了他那麼久。
一片痴心等候居然換來無痕春夢。
沒有心如刀割,沒有尖銳的刺痛感,她又傷心又絕望又怒,可心底卻是一片灰燼的空白。
男人瞥見正往這里奔來的夏小,絲毫不帶感情的冷漠神色獰然浮上一層驚人的戾氣。
他毫不憐香惜玉地拉開鄧天愛的手,遲疑一秒鐘後,甩月兌,一任她又重重跌在草叢里而揚長而去。
無聲的淚沿著面頰奔流,痛楚由麻木的心開始往外擴散,一直蔓延到四肢。
她的心很痛很痛,痛到有一塊地方悄悄死去了。
「小阿姨,你怎麼了?」夏小看見鄧天愛蒼白的唇和無神的眼,登時急得哇哇叫。
「小阿姨——」她胡亂掐她。
鄧天愛抬起淚雨如織的臉。「我——沒事。」
為什麼?為什麼那傷痛超越她想象?都那麼多年了,為什麼還有疼痛的感覺?
「你受傷了,還是剛剛那男人對你做了什麼?」
對鄧天愛而言,那是張陌生的臉。
「沒有,我很好。」
他總能輕易引起她脆弱的一面,多年後依然不變。
「我有點累,想回去休息。」
「我陪你。」
「不用,」她的眼神充滿抱歉。「我想一個人安靜一下。」
夏小沒有堅持,因為她覷見一只藏在隱蔽處向她招呼的手。
「銀翼,你真的住樹上啊?」上次遇見他,他正隱身在樹上,這次閃身出來也是,他還真對樹居情有獨鐘。
「這里,」他指著樹干。「適合觀察。」不管遠近,牧場的一切全逃不過他的追蹤。
「你好幾天沒來拿食物,忙什麼呢?」雖然廚房的工作大部分由郝媽接手,她三不五時還是會到廚房去的。
「我有事要你轉告歐陽——」他不習慣跟旁人閑話家常,很快就切入正題。
「很嚴重嗎?」有什麼她不知道的事發生了?其實銀翼的存在便是不尋常。
「我只說一遍,要歐陽小心!」
「小心什麼?」她不安起來。
「羅塞葉塔。」
「他是誰?」好陌生的名字。
「你不需要知道太多。」
「有必要!不管好的壞的,只要有關他的事我全部要知道。」只要踏入愛情漩渦沒人能全身而退的。她也不打算退卻,即便粉身碎骨——
她比想象中更勇敢,銀翼滿意地點頭。「羅塞葉塔就是毀了歐陽臉的殺手,不過,他顯然沒佔到任何便宜,他也差點死在歐陽的槍下。」
對夏小而言,銀翼說的一切全是黑社會火拼或電影中的情節,真的落實到現實世界來,令人為之毛骨悚然。
原來歐陽越為了漂白自己的身份,竟然接受那麼恐怖的任務。
她也必須為他做點什麼才行。
「我要幫忙,不管你要我做什麼。」
銀翼露出一絲溫情。「如果我需要,會通知你的。」
他們彼此約定了暗號才分手。
☆☆☆
鄧天愛會愛上梁雨樵一點都不突然。
他挺拔出眾,自高中起一直都是學校最出風頭的籃球校隊,她是學校校刊的主編,很自然被湊對走在一起。
大學畢業後,梁雨樵被美國職籃挖掘,而她轉向新聞界。
對真心相愛的人,距離不是問題,他們愛得更熾烈而堅定,甚至談到了婚嫁。
但青天霹靂起,原來前途一片被看好的他在一次比賽中摔傷了腿,這一摔,摔斷他的籃球夢。他徹底從聚光燈下消失,留給鄧天愛的是一只婚戒和退婚書。
夜風瑟瑟,她從沒想過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見到他。
他不一樣了,全身鷙猛的陰郁仿佛背負著許多恨意。他的眼,教人不寒而怵。
她瑟縮一下,忍不住環上自己的雙臂。渾然不覺有雙陰灰晦澀的鷹眼正莫測高深地盯著她。
夜深了,她了無睡意,而天空下起了霏霏的雨。
「可惡!你到底打算在這種天氣里待多久?」一條灰撲撲的影子飄忽有如鬼魅,足不沾地的出現。
鄧天愛被他無聲無息的跫音駭住,只得抓緊胸口。「你……」
他一張臉冷到極點,口氣凶辣無倫。「怎麼,不會說話了?」
鄧天愛不敢喊他,生怕又惹來一頓譏嘲。
「你可不可以不要用那種該死無辜的眼光看人?好像我負了你似的。」
她神色慘然。「我沒有。」
「那你天殺的站在這里發呆是什麼意思?想教我良心不安嗎?」
「我沒有。」
「還強辯,你還是這副瘦巴巴的身材,難道沒有人告訴你要多吃一點,免得風吹便倒?」捏住她白玉光滑的下巴,他眼底的烏雲更厚了。
「我以後會努力的吃。」他的聲音有股不容拒絕的威嚴。
「這還差不多!」捏住下巴的手指忍不住以手背輕撫上她蒼白的臉。
「雨——樵。」她怯怯地喚。
然而,他的手卻像燙著什麼似的迅速收回,臉色遽變。
「警告你,不許喊那個該死的名字。」他的眼光教人不寒而怵。「還有,不要再讓我看見你三更半夜不睡覺站在陽台吹風,听見了沒有?」
「我不懂!」這是關心嗎?
「只要照我的話去做就好,女人不需要懂那麼多。」他衣袂翩動,似要離去。
鄧天愛撲過去,拉著他的衣角。「我……什麼時候可以再見到你?」
對上她晶瑩彎目,珠光淡淡,她一如當初的美麗啊!
「我不該來見你的。」風吹進來,吹散了他沙啞苦澀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