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內一片寂靜,車子一直開到山腳下停住,傅希敏仍是不發一言。
「是這里嗎?」龍威把車停好後問。
「嗯!」
「從這里開始得用走的?」
「你看路就這麼小一條,又這麼陡,車能開嗎?」傅希敏覺得他真是多此一問。
「阿雁也是一步一步走上去的?」
「當然。」
龍威忍不住一陣咒罵︰
「這胡氏兄妹倒真是會擺烏龍!」
「什麼?」
龍威嘆氣。
「沒什麼!天都黑了,我們快點走吧!」
由于有傅希敏帶路,雖說天已黑了,他們仍能維持一定的速度,走著走著,丁漠的木屋轉眼已在眼前。
「喏!就是這里。你自己敲門吧!我不進去了。」
「你不進去?天都黑了,你想自己在山里亂逛?」龍威蹙眉。
「逛什麼?我是要回家。」
「你家在哪里?離這里遠不遠?還是等我見過阿雁,再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就住在附近,而且路況我熟得很,一天起碼來回兩次,閉著眼楮都能走。」她揮揮手就要離開。
「那麼我先送你回去,再回頭來找阿雁。你一個女孩子總是——」龍威難得這麼婆婆媽媽。只是這女孩子讓他不由自主興起憐惜之意,感覺很像龍雁。
「我說不用就不用了,我要想些事情,才不要你跟在後面。」傅希敏說完就一溜煙跑了。
龍威看著她消失在路的那頭,只好無奈地轉身朝那間木屋走去。
第八章
敲門聲響起,丁漠急急去開門。
是阿敏就好了。
從中午到現在,關強已經來過四次了,還下山找了兩次,這會兒恐怕還在市區四處找著。他本想跟著下山,關強卻要他在山上等,為的就是怕阿敏回來找不著人。他們都快急瘋了。傅希敏啊暗希敏你究竟跑到那里去了?
門一拉開,外頭站著一個身長約兩公尺的大漢。
丁漠疑惑地問︰
「先生!你——」
他話說到一半,身後的龍雁已經看見來人,興奮地一把推開丁漠,投入龍威的懷里。
「大哥!你怎麼會到這里來?」她笑著抱住龍威的腰。
「來找你啊!听媽說你一個人出來旅行,我很不放心。」
「爸媽完全把我當神力女超人,以為我走到那里都安全無虞。其實也沒什麼好擔心的啦!我自己會照顧自己。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嗎?」
龍威疼惜地一笑。
「你在這里一定麻煩人家很多,我應該感謝的是這位先生吧?他轉向丁漠,並伸出手寒暄。「我是龍威。這幾天我妹妹多虧你的照顧,實在感激。」
丁漠極少與人相處,一听他是龍雁的兄長,更覺不自在;不過他仍伸出手和他重重一握,說︰
「我是丁漠。你太客氣了,令妹並沒有替我增添任何麻煩,我——我很歡迎她。」
「你瞧!人家說很歡迎我呢!」龍雁開心說道。
「人家說的是客氣話,惹麻煩是你最拿手的,這點我還不知道嗎?」龍威掐掐她小巧的鼻子,很高興看見她心情愉快。
他難道不在乎自己的妹妹跟一個男人共處一室?一旁的丁漠納悶地想。總不可能他們全家都是這麼一種個性吧?對名節聲譽一點也不重視。
「對了,大哥!你怎麼找到這里的?全宜蘭知道這個地方的人找不到幾個了。」龍雁問。
「一個女孩子帶我上來的,她說她就住在附近。」龍威回答。
他這麼一說引起了兩個人的全副注意,尤其是丁漠。
他擠上前問︰
「她是不是皮膚稍黑,眼楮大大的,短頭發,挺可愛的樣子?」
龍威點點頭。
「形容得是很像。」
「那一定是阿敏沒錯。她人呢?怎麼不進來?」丁漠稍稍放下心,明顯地松了一口氣。
「她說要直接回家,我要送她,她堅持不肯,說她走過無數次的路了,絕不會有問題。」
丁漠想了想,又說︰
「應該是沒什麼好擔心的;不過為了安全起見,我還是到她家走一趟比較好——龍先生!你跟令妹先到屋里坐,需要什麼請自便,不要客氣。」
「謝謝,你盡避去忙。」龍威點頭。
「如果關強還沒回來,你就先在那里陪她吧!關強找她找得快發瘋了,我怕——」龍雁遲疑道。
「不會的。關強最疼阿敏了,絕對不會對她凶,你放心。」
「那——你走山路小心點。」她說完雙頰微笑。
丁漠深情地看著她,點點頭。
「那麼我走了。」
他說,徑自開門出去,留下心頭小鹿亂撞的龍雁及正試圖一探究竟的龍威。
龍威看看佯裝無事的妹妹,淡然笑道︰
「笑得這麼甜,是不是墜入情網了?」
暗希敏在門外敲著,並喊道︰
「關強!替我開門,我忘了帶鑰匙了。」
門幾乎是刷地一聲立刻開了,關強鐵青著臉站在門內。傅希敏正想開口,一個熱辣辣的巴掌已經打上了她的左頰。
暗希敏驚愕地撫著疼痛的臉頰,張大眼楮瞪著關強。
「你——你為什麼打我?」
必強神情疲憊,臉上復雜的表情是傅希敏從未見過的。
「為什麼打你?你居然還這麼問我!」他說。
「不問你?不問你,該問誰?挨打的是我,打人的是你。難道我挨了一巴掌,連原因都不能問?」傅希敏放聲大喊,眼淚已經在眼眶里打轉了。
必強不會打她的,誰都有可能打她,但絕不會是關強。
她從小到大哪一天不是在欺負關強?他可曾生氣過?不要說是動手打她,他連對她說一句重話都沒有過。今天是怎麼回事?難不成是倒楣到極點了連關強都看她不順眼?
「你要我說原因是不是?好,我就數給你听。」關強把傅希敏拉進屋內,讓她在沙發上坐好。「我要說了,你听仔細。是誰說去跟丁漠道個歉馬上回來?是誰以童子軍的名譽發誓要信守諾言?那就是你,傅希敏,請問你做到了嗎?」關強咬著牙一字一字說道。
「你就為了這個而打我?」傅希敏的左頰熱熱麻麻的,她覺得好痛好痛。「我擺這種烏龍起碼有上百次了,為什麼這次你要生這麼大的氣?是因為關叔叔跟我媽不在對不對?我媽那張紙條讓你覺得有權利在他們外出不在時負責管教我?」
「不是這樣——」關強閉了閉眼楮。
「就是這樣!」傅希敏喊道,淚水滑過火熱的臉頰讓她更覺疼痛。「你親口答應不用我媽紙條上說的話來壓我!說得那麼好听,結果全是謊話!如果我逾時未歸算是騙子,那麼你呢?你又算什麼?」
暗希敏的眼淚讓關強心痛如絞。
解釋有用嗎?怎麼說才能讓她明白,他生氣並非因為她的晚歸,而是她沒有交代半句話便一個人四處游蕩,完全忘了自己曾承諾過會注意安全?
他不該打她的。
即使他再擔心、再焦慮、再惶恐,都不該任情緒失控而動手打她。
必強長嘆了一口氣。
「對不起!我——我不該打你。天知道我——」
「你不用說了,我不听,我不听!」傅希敏抹去臉上的淚水瞪著他說︰「從我住到這個家里來就沒人打過我,你是第一個,第一個啊!你高興了?你滿意了?」
「阿敏!——」
「還叫我干什麼?說對不起嗎?來不及了!來不及!你懂不懂?我不會原諒你,絕對不會!永遠不會!」
暗希敏又狠狠地瞪他一眼,轉身往她的房間跑去,並用力將門摔上。
必強沒有追,他甚至沒有任何動作。
她不會原諒他,絕對不會,永遠不會。
她說的話在他腦海中一次又一次地重復,就像一根針一次又一次刺痛他的心。他覺得自己彷佛被打入萬劫不復的地獄中,永無超生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