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芬拚命點頭。
惠伶笑說︰「那我們去吃個晚飯,然後再出發。」
「好!我請客。」如芬說︰「你們想吃什麼?不要客氣……」
依月站起來︰「你們先下去吧!我再去洗把臉。」其實她最希望能用段火柴棒什麼的將眼皮撐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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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講會場是間教室,並不很大;而當她們三個人到達時,里頭已擠滿了人。依月哈欠連連。唉!這樣擠在一塊兒,找得到人才怪。
如芬拉著惠伶左顧右盼地找著小冰和他的新任女友,依月則不耐地倚牆而立。
黑板上寫著「歡迎名作家何思雲先生蒞臨」。何思雲?她皺眉,這名字似乎還真听過,好象是個頂年輕的作家,寫過幾本頗受好評的散文和小說。這麼大牌的人物,竟願意到學校社團來演講,可真是少見。
如芬不悅地走過來︰「根本沒看見小冰他們。」
「會不會是人太多了,沒注意到?」依月問。
「應該不會吧!我和惠伶很仔細在找啊!」
「也許還沒來,不如我們到外頭等,免得在里頭人擠人。」惠伶在一旁道。
依月思考了一下,說︰「你們到外頭等,我在里面看,也許真是你們看漏了也說不定。」其實她是好奇,想看看這位沒有大牌架子的作家先生。
「那好吧!我們先出去,你在里頭再仔細看看,真沒有的話就出來找我們吧!」
惠伶說完和如芬一起出了教室。
只等了一會兒,教室內響起一片掌聲。正閉眼休息的依月睜開眼,正看到那位作家先生走到桌前。
他真是引人注目,依月想。他的頭發應該長及肩部,整齊地梳好,用黑色帶子扎在頸後。依月模模自己的頭發,驚覺到他們有同樣的發型,不過這也許是他們之間唯一相似的地方。他看起來俊美、斯文,卻有張輪廓分明的臉,而那是全然男性化的。
四周低低地響起了贊嘆聲,約略是說他很帥、魅力十足之類的。依月並沒有很認真地去听他們談論什麼,此時她的心思全放在他的雙眼。老天!他竟戴了副墨鏡,難道他也和她一樣,打了整夜的麻將?
他笑了笑,然後開口,聲音低沉而溫暖︰「首先要向各位致歉,我的雙眼前陣子動了個小手術,到現在還不太能適應強光,所以戴著墨鏡上台,實在很不禮貌,但是情非得已,希望各位原諒……。」
由于自己曾經也想用墨鏡掩飾不健康的雙眼,對他所用的說詞便不免帶有強烈的懷疑。真的嗎?動手術?她可不太相信。
演說開始了,何思雲以緩慢的語調詳細地說明寫作的方式和技巧。此時如芬又拉著惠伶擠了進來,因為她發現了今晚的主角是如此迷人,完全符合她心目中白馬王子的形象。
「老天!他看起來真棒。」如芬的表情如痴如狂。
「喂!小聲點,被听到了很丟臉的。」惠伶拉拉她的衣服。
「有什麼好丟臉的?你沒看到現場的女生都要對著他流口水了嗎?」
他們倆一來一往地說著,而依月只是聚精會神地听著何思雲的一字一句。真的,好熟悉的感覺,他的聲音,還有他的動作,讓依月好努力地去想究竟在哪兒听過、看過。
演說時間並不長,結束後有十分鐘的休息時間,其余的時間讓听眾詢問問題。
休息時間,一群人拿著書擠到前頭去要求簽名,何思雲被擋在人牆之外,依月只得收回視線,卻發現如芬也拉著惠伶往前擠去了。她搖搖頭,想著,何思雲?她在哪里見過他嗎?電視上?還是海報?不會!他是那種見過就不容易忘記的人;如果她真見過他,怎麼會不記得?但若真的是第一次看見,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又從何而來?依月百思不得其解,每一個假設到後來都被她推翻,終于她有了一個結論——何思雲長得像她認識的某個人,可是……到底是像誰呢?
如芬朝她跑過來,得意地指指衣服上的簽名。
「擠破了頭才有的。」
「他是作家,你應該拿他的書去讓他簽名。」依月說。
「書?我哪有?不過別擔心,今晚我就會去把他的書全買回來,而且好好地看個三、四遍。」如芬眉開眼笑地說。而依月也不想去提醒她來這兒的主要目的。反正這會兒就算小冰帶著十個女朋友出現,如芬也根本不會注意到。
「糟了!惠伶還擠在里頭呢!我去拉她回來。」如芬說著又沖進人海中。
依月將重心換到另一只腳上,依然靠著牆,感覺到剛才用力的那只腳有些麻木。
為什麼不離開?如芬已經不再堅持找小冰了,她也可以回去好好睡個覺,干嘛吃飽
了撐著,在這兒呆站?
其實就是因為那股熟悉感吧!若想不出何思雲究竟像她見過的哪個人,依月就算回去也是睡不著的。
整個活動在最後一個階段達到最高潮,發問的人此起彼落,氣氛非常活潑。
依月仍仔細地在听著,專注地在看,她非得捉住些什麼,否則恐怕又得心煩好幾天。慢慢地,在她絞盡腦汁之後,好象真有一些模糊的影像出現了。她看著他,感覺影像逐漸清晰了起來。老天!真是像,除了何思雲遮住的雙眼,還有名字。
演說結束的時間似乎就要到了,舉手的人還是那麼多,而且誰也不肯作罷。依月想了一會兒,沖到隔壁教室搬了張椅子過來,站了上去並高舉雙手︰「想請教何先生一個問題。」她大聲說。
幾乎所有的人都回頭看著她,並且議論紛紛,指責她故意引人注意,不顧現場秩序。依月根本不在乎別人怎麼說,她目前在乎的事只有一件。
何思雲躲在墨鏡後的雙眼看向她,大約三秒鐘吧!他朝她點點頭︰「你請說。」
「在您的小說中,壞人都是怎麼樣的一些嘴臉呢?」依月立刻說出自己的問題,並再次忽略周圍嘲弄的聲音。
何思雲想了想,回答︰「我的小說里很少有真正的壞人,真要有也只能說他們只是行為上或個性上有偏差。我覺得……我們不應該那麼輕易地將一些不容于大眾的人冠上『壞人』的頭餃,有時候那是不公平的。」
「您的意思是,若非大奸大惡,我們不該將其視為『壞人』?那請問您,您認為『失信背約』算不算一件過分的事?那個人是不是仍值得原諒?」依月說。
何思雲看看她,再次回答︰「這得看事情大小,還得清楚其中的許多因素,你說得太籠統了,恐怕我無法說明我的觀感。」
依月點點頭︰「那我再請教最後一個問題,何先生您……是否曾經打破過自己的承諾,失信于人?」
依月隔壁的一個女同學站起來對依月說︰「你究竟來做什麼的?我們請何先生來是指導大家的寫作技巧,你卻在這兒問一些不相干的問題,浪費大家的時間。」
依月看了她一眼,又將目光轉回台上。何思雲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時間已經差不多了,我希望下次再回答你這個問題,因為我必須回去反省、檢討一下。」他笑著對在場的人點了點頭,道聲再見便走出教室。
所有的人都用責難的眼光看著宋依月,認為是她弄僵了氣氛,何思雲才會這麼早就離開。如芬也在抱怨︰「月!你是怎麼回事?盡問些怪里怪氣的問題。」
惠伶瞪了如芬一眼,對依月笑著︰「我們走了吧!其實別人沒有權利管你要問什麼問題,你不要在意他們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