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月才不在乎別人怎麼說,她只是對何思雲的逃避問題感到生氣,結果她仍無法證實她的猜測。
人群漸漸散去,如芬已非常不耐煩了︰「月!你還不走嗎?我還要去書局買書呢!」
依月看看她,沒興趣地說︰「讓惠伶陪你去吧!我待會兒自己回去。」
「你自己一個人回去不太好吧?很晚了耶!」惠伶問她。
「沒關系,你們去吧!」依月揮揮手。
如芬拉了惠伶就走,買書此時成了最重要的事。
整個教室終于只剩下依月一個人,悶熱的感覺幾乎消失了,可是她心頭的疑惑卻仍存在而無解。她走到黑板前,盯著「何思雲」三個字。老天!他們太像了,一定互有相關,可是為什麼,他們的名字沒有任何一點關聯?
「你不用盯著它看,那不過是我的筆名而已。」忽然傳來的聲音讓依月險些跳了起來。一回頭竟看見何思雲站在身後,笑著看她。他……他已經離開了呀!怎麼會……她的心跳倏然加快。
他終于以細長的手指摘下眼鏡,而他的雙眼就像好久好久以前一樣,充滿著溫暖。
「好久不見,依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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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是你?」依月好驚訝地望著他。原來她並沒有完全猜對,何思雲不是「他」的什麼人,結果完全超出了她的猜測,何思雲就是「他」,他們是同一個人。
林澈的笑容幾乎和從前完全一樣,只是多了些許滄桑和成熟。
「真的是我。我想是我的眼鏡讓你認不出我,對不對?」他又把眼鏡戴上,擋住日光燈的光線。
「還有你的頭發……你的確是有些改變。不過最主要是你的名字,我懷疑我見過你,卻無法將你的名字和誰完全重疊。我想我是太笨了,沒有想過那可能是你的筆名。」依月看了他好一會兒,說︰「其實,我不曾想過你會當起作家來。」
「這種事不過是個『緣』字,我是無心插柳。不過,能在這兒遇見你我很高興,你果然順利考上了大學,真好!」
「這種私立大學,和姐姐相差太遠了。」依月拉了張椅子坐下︰「你和姐姐……你們可還有聯絡?」
林澈搖搖頭。她看不見他眼里的感覺,只注意到他忽然沉默了,于是她也不說話,低頭看著地。過了許久,他開口︰「你……家里都還好吧?」
「嗯!我父母都還好,不過我不知道他們是不是還在怪你。」她看著他︰「其實你是想問姐姐吧?你想知道她過的好不好,對不對?」
「如果你願意告訴我,我很感激。」林澈沒有否認。
「你現在才知道要關心姐姐的幸福,未免太遲了吧?」依月淡然的說。其實她正壓抑心頭上漲的怒火。為什麼他不曾有過任何遺憾、愧疚的表情?他一點也沒想過當年的他是如何傷害了姐姐嗎?她曾怨自己心軟,為了他離去時落寞的身影而一直無法真正去恨他。現在事隔兩年多,再見他仍無悔意,他竟完全不後悔讓姐姐從他生命中消失嗎?這令她無端地感到生氣。「如果姐姐過得幸福美滿,是不是就可以讓你的良心好過些?」她停了停,又說︰「我一直沒機會問你為什麼,現在你告訴我好嗎?姐姐究竟哪里不好,為什麼你不要她?」
「我……我不想再提這件事。」林澈回答︰「讓它過去吧!你可以怪我,可是……別再提起,好嗎?」
「你說的倒容易,想忘就忘?」她站起來走到他面前︰「你後悔嗎?我只問你這一句,你可曾後悔過自己拋下了我姐姐?」
他沉默了幾秒,嘆氣道︰「也許你不明白,但……如果她幸福,我就不會後悔。我一直沒有她的消息,你肯告訴我嗎?她過得好不好?」
「你……你真是讓我生氣。」依月指著他大聲說︰「從今天起我會真的恨你,一直恨你,因為你就像我說的,只是想減輕自己良心的譴責。你自私又冷血,完全不顧別人的感受,現在我慶幸姐姐沒有嫁給你,因為我不想有一個讓人看不起的姐夫。」她狠狠地瞪他,忽然頭也不回地沖出教室。
林澈楞了幾秒鐘,苦笑地隨後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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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伶從浴室出來,正擦著潮濕的頭發。依月用力推門進來,嚇了惠伶一跳。
「你怎麼了?氣呼呼的。」她皺眉問。
依月沒有回答,徑自往床上一坐。一路上她越想越生氣,越想越覺得不值,姐姐當年傾心去愛的竟是個無情無義的人!為他傷心,為他流淚,真是傻!
「是不是為了剛才的演說?」惠伶以為她為了大家的責備而不開心︰「算了啦!別理他們就是了嘛!你想問什麼問題是你的自由啊!」
依月吐了一口氣,往床上一倒,背後似乎壓到了什麼,拿起來一看,是一本書。
「這是什麼?」
惠伶笑道︰「是何思雲的書,如芬到書店逛了一圈,幾乎把他所有的書都買回來了。我說她真是有毛病。這本書是她借我的,怎麼?你要不要先看?」
依月听見「何思雲」三個字,想也不想地一把翻開書連撕了好幾頁。惠伶尖叫著把書搶回來,心疼地看著一本嶄新的書變了個樣。
「月!你干什麼嘛?書是如芬的耶!看看你!撕成這樣。」她撿起破了的書頁,東拼西湊的,終究還是嘆了口氣︰「完了!如芬會殺人的,你不知道她現在有多迷何思雲。」
「讓她來殺我吧!看這種人的書,沒水準。」依月不屑地說。
「剛才你還听完了人家的演講呢!難道就因為他沒有完整回答你的問題,你就討厭起他來了?」
「我才不會這麼沒度量。」
「其實我也覺得他真的不錯;拋開外在條件不說,他給人的感覺溫文有禮,就像個英國紳士。月!你看過他的書嗎?寫的不好?不然你為什麼不喜歡他?」
「我就是不喜歡他,看他不順眼,沒別的理由。」依月大聲說︰「以後別在我面前提起他,他令我覺得做作、惡心。書的錢我會賠給如芬,不過如果她要買他的書,就別放在我看得到的地方,否則我照撕不誤。」
「你究竟為什麼這麼厭惡他?剛才還好好的……」惠伶不解地說,眉頭又皺了起來。
依月轉身面對牆︰「我要睡了,不想再討論這件事。明天你出門時替我把鬧鐘撥一下,我第二節有課。」
「嗯!」惠伶點頭。看著手中破爛的書,她不禁搖頭想道︰「何思雲啊!何思雲!你究竟什麼地方惹火了我們依月小姐啊?」
依月瞪著牆,好一陣子才閉上眼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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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澈回到姐姐的住處,一推開大門,姐姐林秀就迎了上來︰「我真該殺了你姐夫,他竟敢趁我不在時偷偷說服你去學校演說,他明知道你是來靜養的,還給你找這種麻煩……」
林澈隨姐姐坐到沙發上,笑著說︰「你別怪姐夫,是我願意的。再說我的眼楮也不是什麼毛病,早就不礙事了。」
「你呀!心腸軟,見不得人家求你,什麼事只要別人多說幾次,你還不是全答應了?你是我弟弟耶!我就氣你姐夫沒顧慮到你的身體……」
「姐!」林澈打斷她,笑著︰「只是眼楮動個小手術,瞧你說得好象我得了什麼絕癥似的。姐夫征求過我的意見,是我自己喜歡去,你可別為了這種小事和姐夫吵,否則我怎麼好意思繼續在這兒住下去呢?」
「看看你說的是什麼話?我們是一家人啊!你本來就應該和我們住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