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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豆醋娘 第17頁

作者︰常歡

一提到馮即安,梁紅豆呆了呆;昨夜最後的一個記憶,她只記得,自己迷迷糊糊靠在那男人的背上睡著了。

那麼……也是他送她回來的?梁紅豆咬著唇,靠著床邊玩著帳幔的銅勾,臉色泛紅起來,有些著惱自己這麼不濟事,竟一路睡過了難得和他這麼靠近的時候。

但那有什麼用,心里一個聲音潑出冷水。他已經表明得很清楚了,他待她只像個妹妹。

梁紅豆松開銅勾,長吁了口氣,沮喪的瞪著天花板。

「紅豆兒。」劉文推推她。「干爹問你是不是對馮即安還不死心。」

「沒有的事!」她回神惱怒的大喊。「我花了這麼多的時間和心血在這兒,你要我說放就放,我辦不到!」

見她白日里發起呆來,顯然是不肯跟自己說下去了,劉文一時拗不過她,竟無話可說,只氣沖沖的走了。

☆☆☆

晌午用飯時間一過,阜雨樓後的碼頭難得一時半刻顯得如此寂寥,人聲散得干干淨淨。馮即安自門外進來。到阜雨樓之後,他一直都是走陸路辦事,幾乎沒到廚房外的碼頭來。和櫃台後的土豆打了招呼,他信步走到廚房去。

廚房里空蕩蕩的,只有灶上的湯仍散著殘余的香味,灶里的爐火大半都熄了,陽光映過天窗,亮晃晃的溫度教人出了一身汗。

平日幫忙的幾位大嬸早早小歇去了。

「都過了晌午,這兒還這麼熱。」馮即安皺眉,喃喃說道。走出廚房,碼頭濕漉漉的,已被洗刷過,湖水悠悠的流經碼頭下方的河道,幾許涼風,不落痕跡的掃過馮即安的臉頰;不同廚房的濕熱,這里雖無遮蔽,卻清涼透光。

他四顧張望,看見梁紅豆坐在菜園柵門角落,地上一個淺淺的木盆和大碗公,頭頂一片方方正正絲瓜棚架子,垂著黃花卷藤垂下,落下一大塊陰影,正好罩著她整個人。

「紅豆兒。」

女孩置若罔聞,一張臉垂得低低的。

他又喚了一聲,走過去想要看看她到底在干什麼。

劃下最後一刀,手上的蘿卜總算有點兒白兔跳躍的形狀了,梁紅豆松了口氣。抬頭,一見到他,手里的小刀一松,咚一聲掉進木盆里。

「你哪來的衣服?」沒問他怎麼會出現在這兒。從那一晚後,他們不約而同、有意無意地避著對方;梁紅豆就連平日馮即安吃的飯菜,也是特意命人送到他房里,好似下了決心,不再對他生情。

梁紅豆瞪著他的衣裳,被那身打扮驚呆了。

拋卻以往寬寬松松的長袍,他身上罩著阜雨摟伙計的專屬制服——一套淺藍色的短衫及深藍束腰,看起來更顯高挑精神。

馮即安模模身上這套阜雨樓伙計的制服,有些喜孜孜的。「好看嗎?楊姑娘給我的。」

「你你你……你又不是伙計,穿這衣服做什麼?!」她跳過去,上下其手,心頭沒別的念頭,只想剝掉他這套衣服。

「胡鬧胡鬧,萬一客人見了你,要你抹地倒水,你怎麼辦?簡直就是自毀身價!」

「噯。」他變了臉,拉緊衣服急急躲開她。方才胸口給她突然這麼一抹,心里居然小鹿亂撞,馮即安暗罵自己不濟事,卻又板著臉孔瞪她。「少迂腐了,一套衣服就能自毀身價,我又不是什麼了不得的身分,不過好玩罷了。」

「什麼好玩,月兌掉!」她被他的謬論氣得一塌糊涂。「哪有人甘心當奴才的。」

听到這話,下一秒,馮即安的臉對上她的眼,梁紅豆驚喘,要不是她心髒強而有力,準被嚇死!

完蛋了!只要他一出現,她的目光又失控了,刻意避開他這些日子,她居然還是沒半點防御能力。

「我看起來像奴才嗎?」

「不……不像。」他這麼挺拔,看人的眼光又這麼有侵略性,說像奴才才奇怪呢。梁紅豆結結巴巴,不知所雲。

「那就好啦,那些都是別人說的嘛,別去理會便是了。噯,你臉上都是汗。」他清脆的彈指,忍著想替她拭汗的沖動,表面卻笑嘻嘻背過身去。

「是嗎?」她呆愣愣的看著他喃想著︰怪不得自己這麼煩躁呢。

「你不擦擦嗎?」見她如此,馮即安在心里嘆了口氣。老實說,他還真怕面對她那藏不住心事的眼楮呢。

「你在做什麼?」

「我……我在做雕花。」

她猛然回神,再提刀的手有些發顫。該死!又瞧他瞧入神了,這樣下去怎麼好。

「是嗎?讓我瞧瞧。」他眼神一亮。

她沒精打采的把刀和手上刻了一半的蘿卜遞給他。

馮即安端詳著那近似成形的白兔,提起刀子,左晃右劃,卻不知怎麼下手。突然,他呵呵笑起來。「很好玩噯,你可不可以教我?」

「嘎?」他的要求又嚇了她一大跳。這個馮即安,除了吃飯睡覺,三個月來從沒在樓里瞧過他,今天難得見到他,偏偏說起話來瘋瘋癲癲。這人到底怎麼搞的?

「男人進廚房很奇怪嗎?你干嘛這麼瞧我?」

「沒這種事,光是這兒,十座酒樓就有九座酒樓的廚子是男人。」她清清喉嚨,穩住自己的聲音。

「這不就是了。嗯,這玩意兒很有意思。」他興沖沖的拉著一旁的板凳坐下,開始研究怎麼動刀。

「呃……」她不感興趣的盯著兔雕,只覺得他的言行荒謬無比。

「讓我來讓我來!」馮即安抬起頭一陣笑。真是的,白待了三個月,竟沒發現這麼有趣的玩意兒。

不知為何,看到他專注的研究著,梁紅豆的心情挺怪異的;有那麼一瞬間,她竟覺得他像是阜雨樓里跟她一塊兒打拼的伙伴。

那樣,不是很好嗎?她心里一個聲音道。你不是一直夢想著馮即安會像這樣留在你身邊嗎?

那是不可能的,大白天她發了瘋才會幻想過頭。這家伙根本對自己沒感覺。

「別弄了。」她奪下刀,把兔子搶回,自盆里取了兩粒瓜子,嵌進兔的臉上,權充眼楮。「人家會笑的。」她怒視他一眼。「看看也就算了。女人家干的活兒,你也興趣。」

「笑什麼?有什麼好笑?」他拖回木盆,拿起兔雕,感覺晶瑩的蘿卜在手里散發著前所未有的清香,這更加激起他的好奇心。

「你不是說那些廚子全是男人嗎?」

「那不一樣。」

「什麼不一樣?」他聳聳肩,看見一旁的大碗公里盛了蓮子,便拿了幾顆往嘴里送,嚼沒兩口,卻伸著舌頭吐出來。

有什麼不一樣?她怔住了,說不出所以然來,看見他又嘔又嗆的咳了好幾回。

「你這傻瓜蛋,蓮心苦澀,沒去掉子是吃不得的。」她忙遞水給他,喃喃罵道。

「是嗎?」他囫圖吞了水,一臉的困惑。「這我倒是不曉得,哎呀,兔子……」那兔子在他吐蓮子時,掉落在地,斷成了兩截。

「算了,」她拎起盆子,有些無可奈何。「反正也是刻好玩的,你請便吧。」

「你就當我是抵這兒的房錢飯錢。」

「誰跟你計較這些。」她更惱了,不再管他,轉身走進廚房里。

見她進了廚房,馮即安連忙跟上,眼光不時四處瞟,見到水缸邊一籃濕淋淋的青菜。

梁紅豆自牆上的麻袋里掏出幾條辣椒,取刀剁剁剁的切起來,邊切邊罵︰「我那日說的渾話,你也當真,出去出去,少惹我心煩。」半天沒聲音,梁紅豆當他離開了,正要取下手絹拭汗,沒想到馮即安又說話了。

「你也該找個婆家了。」

「什麼?」她沒留神手絹滑落,沾著辣椒的手指大力擦過額頭,又撥過眼角,哎呀一聲,眼角竟像著火似的嗆燒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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