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喂!」
梁紅豆驚喘一聲,本能地把信箋朝腰後藏去,然後有些不知所措的盯著眼前的翠衫少女。
「發傻呀你。」溫喜綾瞪她一眼。
「你再這麼偷偷模模的進來嚇人,下回我報官捉你。」梁紅豆威脅道。
「拿來。」
「拿什麼?」梁紅豆臉上裝迷糊,身後十指齊動,把信揉得一團亂。
「再揉,你再揉呀,把東西揉掉有啥用,心虛。」溫喜綾沒好氣的冷哼一聲,睇著她臉上的紅暈,下一秒鐘,立刻涎著一張笑眯眯的臉貼向前去。
「什麼好東西嘛,借我看看會怎麼樣?」
「只是……只是藥方子,治……治頭疼的。」
「是嗎?我還以為是哪家撞昏頭的秀才愛慕你的艷情詩呢。」
「少鬼扯了。」紅著臉低低的斥罵一聲,梁紅豆快速的將紙張投進爐灶。
「到這兒來干嘛?」
溫喜綾瞪著她,然後開始大搖其頭。
「搖什麼搖,」梁紅豆狠狠拍了她頭一下。「會搖昏、搖笨的,你知不知道!?傻子。」
哎呀一聲,溫喜綾連連退了好幾步。
「你這麼才會把人給打昏、打笨呢。」
「知道就好,再這麼胡說瞎說,你看著辦。」
「嘖嘖嘖!那封信一定大大大大有問題,把你搞成這樣失魂落魄。說吧,到底是誰?」
「一早說什麼瘋話,我听不懂啦。」梁紅豆匆匆越過她,從架上拎起厚重的砧板,嘴里沒好氣的叨念著︰「到底有什麼事情,快點說行不行?」
挖不出什麼小道消息,溫喜綾不甘心的撇撇嘴。「什麼事情?你還敢問我有什麼事情!你真是貴人呀,忘事本事忒大,是誰昨兒個說吃完桂花糕後,今天要請我吃紫蘇梅?」
「你還敢說!你差點害死我。」
溫喜綾難以置信︰「你偷襲失敗?」
梁紅豆張嘴欲言,突然又搖頭。「當然沒有,我把東西拿回來了。」
「真的?」
「真的。」她干笑,失敗這兩個字怎能隨便亂講,尤其那一晚又是這麼丟臉的下場。要不是後來馮即安被她吵得頭疼,怎麼會輕易放她走。
「既然是真的,你干嘛罵我?」
「我……我忙忘了。」
「忙著讀你的艷情詩。」溫喜綾酸溜溜的挖苦了兩句。
忙著整理自己的心情。梁紅豆沒等她挪揄完,喚了一位大嬸來,要她領溫喜綾先走了。
☆☆☆
雜著零星火花的木頭燒裂聲自爐灶里斷斷續續傳出,梁紅豆欠身向前,提起火鉗撥開了柴薪,一時間熊熊的火勢把廚房的溫度提高了一倍。
信箋已成了灰燼,她的相思,是不是也該到了盡頭?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她直起身子,手指輕輕觸磨著砧板上的刀痕無數,心頭驀然起了微微的酸甜感;那滋味仿佛像是才飲過她熬煮的梅子湯,殘留在舌尖的是那澀中帶甘的香。回憶深處,似乎也總是這樣的味道在打轉著。
拋開昨日的不愉快,其實這些年來,她真的真的很想他。
想念那個「既來之,則安之」。
那麼,對他,她又該怎麼做?
「豆豆。」
「又有什麼事?」懊惱的扭過身子,梁紅豆第一次對這種沒有隱私的生活感到生氣。「喜綾兒,我警告你,你再這樣?NB462?哩叭嗦,看我怎麼整治……呃……瓊玉,是你呀。」
「嗯,你怎麼啦?」
「沒事啦,一早先是我干爹,再來是喜綾兒,嘰嘰噥噥的叨了我半天,天氣又這麼熱,這刀子鈍了,連砧板也該換了,竟然沒有一個人注意到這件事,真是氣死人。」
天氣熱?刀子鈍了?砧板該換了?楊瓊玉迷惑的看著天窗外微涼的雨水,想著昨晚她才花了半個時辰磨利了刀子,而梁紅豆手底下的砧板,還是前日才要土豆買來的。
「算了算了,不提這些事了,客人要上什麼菜?」梁紅豆被她瞧得很不自在,蹲下來有一下沒一下的翻揀著柴火。
「其實……」瓊玉有些小心翼翼。「玉佩找不回來也沒關系,只要確定不在樊少爺那兒就好了。紅豆兒,你不要把自己逼這麼緊。」
耙情她當自己是為玉佩的事在煩心?梁紅豆懊惱一笑。「瓊玉,那玉佩……」
「沒有關系的,真的。」瓊玉握住她的手,溫柔的搖搖頭。「你替我做的夠多了,這件事我想我也該負一半的責任,我該堅持和他解除婚約的。」
「你要怎麼做?」
「我先想想,再告訴你好嗎?呃,這字條……土豆說,就是方才送信來的客人,他指明要……指明要一盤……」楊瓊玉的聲音忽然怯了,看了梁紅豆一眼,又看看身後已掀了簾子進門的士豆和另外一名伙計。
「要什麼?」察覺有異,梁紅豆在炕邊叉著腰抬起頭來,卻見到眼前三人皆一臉古怪。
「沒有,沒什麼,小土豆兒,回頭跟那位客倌說,阜雨樓沒這道菜,咱們也不會做,要他到別個酒樓去吧。」楊瓊玉急急想把單子遞出去,卻讓梁紅豆兩指一夾給截了下來。
「什麼鬼玩意兒是咱們阜雨樓做不出來的,我倒要看……」她不服氣的橫了楊瓊玉一眼,攤開紙張念著。
只見紙張上寫了一行字;涼拌紅豆。
接下來的話全給卡在喉嚨底下,梁紅豆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
天底下只有一個家伙會寫這種條子!
「這位官倌人在哪?」她听見自己的氣息有些不穩。
「跟一位姑娘上了‘雨’字廂房。」不知道是無心還是有意,一旁愣頭愣腦的土豆又加上一句︰「那姑娘掀了紗,長得得好美的。」說完,眼里還滿是陶醉。
長——得——好——美——的——姑——娘?
「你認得那位長得好美的姑娘家嗎?」驀然,梁紅豆笑得特別甜膩,眾人全感到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危險。
「是百雀樓的花牡丹姑娘。」另名伙計反應和土豆一樣,紅著臉傻呼呼的笑起來。「挺……挺有名氣的。」
天下烏鴉一般黑!避他什麼牡丹芍藥杜鵑,見了女人的德性全都是這麼沒品!梁紅豆咬緊牙關,怒氣開始在心里翻揚。
深吸口氣,再深呼吸,梁紅豆把手中的火鉗捏緊又放松了三次,還是忍不下來。
她忽然將手中火鉗大力朝後丟去,一分鐘以前的柔軟情緒全被拋到天涯海角去了,眼前整個人憤怒難當的朝雨廂房大步跨去!
上天明鑒,她非宰了那個「既來之則安之」不可,居然敢帶那種女人到阜雨樓!
「涼拌紅豆上菜。」她憋著悶氣,敲敲門。
一听到她的聲音,正和花牡丹聊得開心的馮即安嗆出茶。
「咳……咳……進來吧。」
門一開,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梁紅豆還是不能相信自己的眼楮!馮即安的懷里竟貼著一條蛇……梁紅豆瞪著這個妖嬈女人攀在馮即安胸前白女敕女敕的肥手,半個人幾乎要掛到他身上去了;如果這種下流動作不能列入爬蟲類里,那她就不曉得什麼才叫無恥了。
這殺千刀、殺萬刀的馮即安!不僅在口德上低度水準,食物上毫無品味,就連交友都是亂七八糟!
但事實上,花牡丹只是掏出絲絹,好心幫馮即安把不小心灑在肩上的茶漬擦干而已,只是梁紅豆讓醋薰紅了眼,看事情全有了盲點。
「阜雨樓不是勾欄院,你搞清楚這一點!」她啪的一聲虎下臉,就氣自己忘性,沒把菜刀帶來。
不知是習慣了他人的眼光,還是風度超乎常人的好,听到那些話,花牡丹並無不快,她抬起眼,笑吟吟的替馮即安又倒了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