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噯噯噯,我和花姑娘是新識,難得相見甚歡,她堅持要作東,索性我便听你浣姐姐的話,到‘阜雨樓’捧個人場。」
「花——姑——娘。」她皮笑不笑的抿了一下嘴,算是客套過了。死馮即安,爛馮即安!梁紅豆心里喃喃咒罵著。要她跟這種女人打招呼,光是那一聲花姑娘,就不知道折損掉她梁紅豆多少年的壽命!
「這就是你說的那位小妹妹?即安,你沒告訴我,她長得這麼標致。」花牡丹風情撩人的撥弄頭發。「嗯,可許了人家沒有?」
「哎,這丫頭還小,她知道什麼。」馮即安笑呵呵的擺擺手。
右一句即安,左一聲即安,梁紅豆整個雞皮疙瘩都上身了。她越來越後悔自己沒把切片刀帶出來,再這樣下去,她又可以弄出一道「涼拌雞皮」。
「紅豆兒,你先出去吧,回頭大哥再好好找你聊聊。」
她臉頰肌肉抽動了數下,盛怒中顫抖著把菜擱下,然後咬牙切齒的開門出去。
「如果不是我得罪過她,就是因為你的關系。」花牡丹啜了口酒,隨即搖搖頭。「她那雙眼楮盯著我瞧的時候,活像個妒婦,要是人的眼楮會噴火,我大概會被燒得尸骨無存。」
「言重了。」馮即安干笑。「咱們別提她了,談正事。」
花牡丹一挑眉,也不點破,但一時間靜默不語,眉宇間皆是憂愁。
「張大人要抓這個古承休,是江湖上出名的行事狡猾。朝廷通緝他五年,仍抓不到他歸案,要不是張華砍了他幾個黨羽,氣得他放話要殺人,我們也不會這麼緊張了。」
馮即安沉思了一會兒。「我很早便听過這個人。不過他向來謹慎,倘若真要動手,絕不會這麼貿然前去承南府。」
「你的意思是……」
「我想他會潛伏一段時間,再伺機而動。」
花牡丹恍然大悟。
「你知道什麼可以引他出來?」
他眉一挑,突然瞅著她,笑得賊兮兮的。「你想男人一般都喜歡什麼?」
花牡丹怔住了,突然臉一紅,隨即啐他一口︰「不正經,小心你妹子提刀砍你。」
一提到梁紅豆,馮即安咳了咳。想起梁紅豆方才那發怒的神情,頓時覺得渾身不自在。「嗯,你別瞎攪和了,我跟她沒半點瓜葛。」
花牡丹咯咯笑起來。
見她笑得花枝亂顫,馮即安知道被糗了,他清了清喉嚨︰「古承休喜歡好酒、美食,還有女人。蘇杭食棧酒家青樓不下數百家,加上停靠湖上河道的畫舫,要逐一清查,並不是件容易的事。再說如此勞師動眾,也不是承南府的作風。」
「那……怎麼辦?」花牡丹失了笑。
「你沒听完。古承休對女人很挑的,他要的不是普通的美女。」他附加了一句︰「古承休喜歡有特色的女人。」
他舉起酒杯,溫柔的附加一句︰「真奇怪,我卻以為,只要是女人,就有她的特色。」
花牡丹翹起唇角,與他對干了一杯。「難怪你這麼受女人歡迎,真奇怪早些年里,你怎麼沒挑個官宦之女,或是個富家千金成就你的終身。」
馮即安笑了一下,表示對這話題毫無興趣。
「正經問你一句,你會捉到他吧?」花牡丹認真的問。
「你很關心?」
「當然,張大人是個好官,我不希望他受到任何傷害。」
馮即安眼神透著探索。「你跟他之間沒這麼簡單吧?」
花牡丹沒說話。
「嘿,」看她神色黯然,顯然觸及到某些痛處,他忙搖手。「我沒別的意思,問問罷了,你沒必要回答。我保證絕不讓他受傷,這總可以了吧?」
☆☆☆
從來未有的挫敗感充斥心中。梁紅豆重重在床上坐下,失望的感覺令她的眼淚奪眶而出。這些年她所想的,難道都錯了?門被推開,梁紅豆急急抹掉淚。
「就是為了他?」劉文年紀雖大,眼楮可還利得很。
「什麼他呀我的,」梁紅豆眨掉淚,勉強笑笑。「干爹說什麼我听不懂。」
劉文搖搖頭。「丫頭,何必這麼倔強,這回你該死心啦,那馮即安根本不是該你成的婚姻。」
「干爹。」
「豆豆,你心里想什麼,作爹的不清楚嗎?這些年來你在關內,性子早給那劉寡婦慣倔了,要什麼是什麼,干爹知道你向來有分寸,才不過分逼你。說真格的,真要你嫁,干爹也舍不得,何況是嫁去受苦,干爹更……」
「您在說什麼?什麼受苦?受什麼苦?這世上,有你跟卜家,誰敢給我受一點兒苦。」梁紅豆不自在的站起來,哼哈兩句。
「丫頭,我這麼說你難道還不懂?馮即安那人瀟灑慣了,定不下來的。」
「我……誰說要嫁他來著!?」她脹紅臉,懊惱的辯解。
這不是不打自招嗎?劉文嘆了口氣,卻不好點明。紅豆死要面子慣了,再戳破這番話,只怕到時連他都遭殃。
「干爹,你別胡思亂想了啦。」
「胡思亂想的不是我,是你呀。」劉文唉聲嘆息。
諸事切勿強求呀。
這句話猛然襲上心頭,梁紅豆硬生生收住嘴。
好吧,她會試探他的,要是他心里真沒有她,那麼她也只好放開了。
像下了一個很難以抉擇的決定,梁紅豆咬著唇,對著天窗外的明月,兀自發愣。
☆☆☆
這種滋味是過去從來沒有過的。從那天之後,連著三日,馮即安像失蹤了一樣。梁紅豆幾乎是度日如年;而劉文待了兩日,見帶不回她,干脆也回牧場去了。
偌大的阜雨樓里,除了楊瓊玉,她連半個能商量的人都沒有,而眼前瓊玉的三角習題就夠煩人的,她不願意再去煩瓊玉,溫喜綾那兒更是不用說了。那丫頭玩心重,顧吃重玩,根本只是個孩子,哪曉得這種事。
走進廚房,這個她最熟悉的地方。從前有什麼煩惱的事,她總是能在這兒找到宣泄,如今待在廚房,卻越待越煩。
從小到大,她從不知道,相思滋味原來這般惱人。
從刀架上拿起刀來,舉起刀,懊惱的一刀而下,那只雞在砧板上應聲斷頭。
「好刀法!」背後一聲喝彩,梁紅豆抓著刀的手一松,急急轉身,一時間不知是驚是喜。
「嗯,切口干淨利落,就可憐了這只母雞。」
下句話又挑起她的怒氣。真是可惡透頂!連只「母」雞都不放過!這臭男人簡直色得沒藥醫!
「今兒個怎麼有空到我這兒走走?」壓下火氣,她悶悶的問。
他一臉的微笑。「牡丹這兩天忙,沒時間招待我。」
一听到花牡丹,梁紅豆的臉頓時綠了一半。三天沒見人,她想他想得半死,沒想到他居然坦承不諱,說自己窩在那破窖里胡搞瞎鬧。
「她忙,你才有空到阜雨樓坐坐,」她哼了兩句,隨即皮笑肉不笑的瞪著他。「馮公子,你可真是賞臉呀。」
「看看故人,念念舊情,原來就是人之常情嘍。」
「當然。」她笑了笑,心里卻火冒三丈,再這樣下去,她確信自己真的會變成「故人」。
「玉佩還在我這兒,你不打算要回去嗎?」
「你想給就給,不給就算了。」梁紅豆的態度一反常態。
他訝異的瞪著她。「真不敢相信我的耳朵。為了這塊玉,你鍥而不舍跟蹤了我一天,現在居然改變主意了?」
「那玉佩對我而言也不是那麼重要。」她冷哼一聲,事實上她比較想說的是︰玉佩留在他那兒,至少比留在黃漢民或楊瓊玉身上安全。不過這話一出口,也就是直接承認了她技不如他,那有傷自尊,她可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