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是……」馮即安仍有些呆滯,搞不清情況地問。
「珍珠耳環的主人。」
馮即安驚喘一聲,奔至門口,唐璨的背影己失了蹤跡。
「難怪看來挺眼熟的;我沒想到你還真的找著她了。」
「坐下來吧!跋了幾天的路,辛苦你了!」
「無妨,正巧到這兒來避避難,也是好的。」
「什麼意思?」
馮即安嘴一撇,走到他身旁把濕淋淋的斗笠擱下,同武天豪望著外頭煙雨暗干家;然後,他像想起什麼似的,整個人輕松地笑開了。
這倒好,老二從此不會再有什麼遺憾了;過去常常看他這麼睹物思人,他心里也亂。
「她也認識我嗎?要不怎麼會沖著我笑?」馮即安問。「……」「怎麼不吭聲?」「三弟!」「晤——」
「大哥最近好不好?」
「老大?你不也听到了?」轉過頭,馮即安似笑非笑地瞟了他一眼,而後下意識的捏住下顎揉了揉,才喃喃自語道。「老大現在可是風光得要死!皇上親自頒下婚約,那朱清黎又生了張美得連和尚都要動凡心的臉,笨蛋也猜得出來這結局到底好還是不好。」雖這樣說著,他卻用一種不以為然的態度撇著嘴,然後又揉揉下顎。
「挨揍了?」武天豪這才注意到馮即安下顎那塊淡淡的瘀青,他懷疑是否為狄無塵下的手。
大哥不是隨便對兄弟拳頭相向的人,而且以即安的身手,就算踫到一流的高手,也不會白白處于挨打的局面不還手。
還在疑問當口,當他听見馮即安的喃喃自語,武天豪終于了解了一大半,這家伙八成又揀錯了場合說話。他望著即安,這毛病要再不改改,以後會更慘!
「大哥做的?」
「是啊!這一拳。曙,你瞧,夠狠的!」一听老二難得對他有同情的口氣出現,馮即安放下手,得了便宜又賣乖地換上滿臉委屈之色。
「怎麼會這樣?」
「你問我,我問誰呀?唉!算了,算了,別提了!」他兩手在空中亂揮舞一陣,滿臉不耐。
「清黎郡主……是個什麼樣的女子?」
「她啊——」馮即安收回手,頓了頓,原來的懊惱忽然轉為失笑,「唉!那女人是個異類。」
「怎麼說?」
「我很難跟你形容她,只能說,她很美,真的很美,比玉如霞,比長樂郡主都好看得多;但這並不是她最特殊的地方,跟她相處過,你才會發覺,她的個性才是最吸引人的。」
止住笑容,馮即安朝正在沉思的武天豪俏然挪去,一搭肩,對他挑眉投去邪惡的笑,「不過話又說回來,你現在有了眼前這位唐姑娘,就是有一百個清黎郡主在你面前晃蕩晃蕩,只怕你瞧都不會瞧上一眼。嗯!透露一下,你們……到達了什麼程度了?」他的語氣里淨是暖味。
丙真是死性不改,武天豪臉一紅,背過臉去咳了兩聲,顯然拿這位結拜兄弟無法可想。
「說話客氣一點,人家還是個清清白白的姑娘!」
「清清白白,是這樣嗎?」馮即安見他那模樣,這位義兄向來坦坦然然,現在居然不敢面對他回答,根本就是默認了;而且,就以他剛進來時,兩人之間那不言而喻的親密笑容,說什麼他都不相信這兩人之間沒發生過什麼,為此他笑得更加放肆。
武天豪眼角白過他的下巴,這次的目光全是譬告意味。
「唉!別火大!我可不想我美麗的下巴上再受一次傷。」立刻,馮即安舉兩手投降,一副知錯必改的樣子,「不鬧你了,我是來確定一下;你真把七采石追到手了,那……李茗煙呢?」
提到七采石,武天豪的心整個蕩了一下。
他始終沒忘大哥在關外交托給他的重任,也沒忘此行一路追來的目的,更不會忘記他向來公事公辦的原則。
他的人雖不在宮門內,但在心中,仍有他的律法。
律法告訴他,唐璨雖是心之所愛,卻也是他必須要交出去的;但……他知道,這己經是——不可能的事了
原本一開始單純的想法,是要把唐璨和七采石帶回狄家堡,但是當他面對她的時候,卻沖動得改變了主意。那時候,他己經在兩者間做了選擇,接著下來所發生的事情,雖讓他思緒更紊亂,卻讓他更堅定了自己想要做的。
武天豪將手仲出窗外,摘下垂在窗沿的一片碧綠葉子;仿佛,把它當成是自己的命運,原來的一片完完整整,握在手心里,他緩慢地、緊密地把葉脈枝條揉碎。
就像在他心中所擇,他不會交出唐璨的,早在那一夜,他就把他的命運同她的揉在一塊,如果命運注定要讓他們一起碎,他絕不會逃開。
「老二。」馮即安不再有玩笑語氣,看出武天豪神態的不對勁,他抱胸等待著答案。
「李客煙就是唐璨!」武天豪手掌一展,那支離破裂的葉子紛紛落下。
雖然訝異莫名,但一切事情的疑問都因這句話而變得再明白不過,還需要什麼解釋呢?馮即安知道武天豪猶豫不決的原因了。
看過他對待那顆廉價珍珠的珍愛心情,目睹過他對李客煙超乎常理的態度,馮即安一直清楚知道,這兩個看來截然不同的女人,是怎麼影響了不易動情的武天豪。
唐璨,僅僅為她的個人行為,毀了狄無謙一季以來為堡里所花下的偌大苦心,更取走了七采石,還一路把他們兄弟三人要得團團轉。這件事還沒這麼快了結呢!因為光是老大那一關,就夠令人傷透腦筋,更別提狄無謙那一報還一報的硬漢個性,這一切恐怕是難了結了。
「三弟!七采石我一會兒交給你,回頭讓大哥先送回關外去給無謙;至于唐璨的事,你暫時什麼都別對大哥說,只要告訴大哥,如果他信得過我,日後我一定會親自給他、給無謙一個合理的解釋。」
「就這樣?」馮即安眼晴瞪得大大的,不敢相信武天豪的短短幾句話,就把這最燙手的山芋扔給了他。
「對,就這樣!」
「嗯!老二,你想收我的尸嗎?老大根本不听那一套,尤其事關七采石的遺失,你簡直要我去送死!」
「三弟!別再開玩笑了,我現在沒心情。」武天豪不勝厭煩地說。
「別開玩笑的是你,老二,咱們交情一場,你這麼做才是真的說不過去,普天之下,誰能鎮得住老大那顆暴雷,你再這樣的話,我可要生氣了!」他握緊掌頭低吼著,「不是我馮即安有偏見,咱們三兄弟沒回狄家前都還是正正經經、沒病沒瘋的,結果呢?你去逮李茗煙,我跟大哥去救朱清黎,之後就什麼都不對勁了,這全都是女人害的!好吧!你們擇你們所愛,做兄弟的干涉不到這一層!老二二,你有沒有想過,你這樣子已經走偏了,天哪!」他一手叉腰,一手捧著頭,不可置信地大叫起來︰「眼前這個真的是我從小就認識的武天豪嗎?他會為一個女人犧牲至此?」
「不要說了。」武天豪捏住拳頭,瞪著那一地碎落的葉子。
「什麼不要說了?你不能逃避這些事,你知不知道」看到武天豪愈來愈憂傷的臉,馮即安數落的聲音便愈來愈低,末了他想起什麼似的,一團火氣又冒上來。
「你別擺那可伶兮兮的模樣,長樂郡主的事你怎麼說?難道還要再犧牲我!」
長樂郡主?武天豪錯愕地抬頭,不解地看著馮即安。
走近房門的唐璨在門口猛然收住步伐,她穩住托著茶盤的手,小心地靠上門邊,傾听兩個男人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