罵完,她憋著氣,含著滿眶的淚水進房去了。
三大戒律,卜家三大戒律不放火、不殺人、不壞閨女。
小韜從頭反覆地默念到尾,他掃過身處的這片陰冷窄濕的小天井,再度吸了一口令他胸腔漲得快爆炸的空氣。
要不是他從不欺負女人,他非燒掉這間鬼屋子不可!
第三章
這一等就是三天。
小韜相信自己不是瘋了,就是失去了知覺,因為他從不妥協的原則,竟被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打破了,真該死!即使是在很小的時候,他面對那個老持著棍子把他打得一身是傷的瘋子繼母,他也從不跑地哭泣討饒。
在卜山上,說話算話一直是他的保證,但眼前這個舒霽蓮根本不當他是一回事,每回當他翻過牆去,她總抱著小荷,坐在湘兒的病榻前垂淚布陣以待。每每望見那種情形,他媽的!小韜開始詛咒,舒霽蓮完全控死他了,她明知他永遠不會做出傷害弱小的事。
所以每次想逼她出門的決心,往往淪為替她們三人送菜送飯的愚行!
他不會讓自己輸了這盤棋,敗給一個女人?絕不!他有信心堅持到底,勝負要到最後一刻才能見分曉。
小韜磨著牙,偌大的身軀在紅瓦屋檐下屈膝而坐,隔著一棵垂藤參天大樹,他冷峭地盯住結門那一角小小的院落。
一陣悉悉嗦嗦的聲音震醒他的思緒,小韜轉向樹梢間,探子小字正撥開樹葉伸出頭。
「二當家,有狀況!」說完小安身手敏捷地跳至屋檐上。
小韜懶洋洋地望了手下一眼,回過頭,看見舒霽蓮抱著一盆衣服走到院子。
「說下去。」他皺起眉頭,這女人今早換上了男人的長袍,令他有些惱火。
「昨晚听兄弟說,鎮上來了兩名面生的漢子,蘇州口音,不像商人,身上帶著家伙。」
「然後。」把話收進耳朵的同時,他也看見舒霽蓮抖開一件小孩的內衣,晾上竹竿。
小荷那女娃兒八成又尿床了,那種可能讓他在心底微笑。
「兄弟昨晚模進客棧,將那兩人的話听得一清二楚,不跟咱們同路,來收拾東西的。」看見舒霽蓮衣服全晾好,拎著空木桶回房去,小韜綞回過神,冷漠地看著手下。
「滅口嗎?」他模模鼻子,臉色越想越沉。
「看樣子是。」
「再查,我等你消息。」
「屬下這就去辦。」小安跳離了屋頂,鑽進樹葉堆里去了。
上天保佑那兩個笨蛋,他們最刀不是來找舒霽蓮,要不然……等等!其實這有什麼關系?小韜突然心情大好,就讓他們來吧!說不定他既可以藉著打一架來好好澆息被舒霽蓮點燃的怒火;再者,也可以順便利用這兩個笨蛋搖醒那顆冥頑不靈的腦袋。
他一陣興奮地摩拳擦掌,天知道,他這回有多麼期待黑夜的到來!
***
不出小韜所料,那兩個人真的是來殺人滅口的。
舒霽蓮不知是倒了什麼楣,大概犯上天狼星或者是白虎星吧?
三個月前她親眼看見滅家仇人賀龍震之子賀斐意在徐至圭的府邸殺了一個妓女,她嚇跑了,以為自己躲起來就沒有事,哪里知道,她在現場掉了一塊腰間常系著的玉塊,上面明明刻著「紀連」兩字。
所以,不管她告不告官,心狠手辣的賀斐意當然不會放過她。
這件事他並不出面,只是私下交代管家派了兩名殺手,想輕而易舉地解決掉這個書生。
入夜後,霽蓮仍如往常一般,小心翼翼地扛著笨重的掃帚,在屋內各處巡視一番,才準備要進房間。
前院傳來一聲輕微的聲音,像是有人踢翻了她親手所植的茉莉花。霽蓮的頸後寒毛突然沒理由地根根豎直。
是貓嗎?她卻沒听到任何叫聲,而且那盆泥土很沉,一只野貓絕對推不倒。
是那個「人」嗎?不!她馬上否認這個答案,他不會趁夜模黑進來的,那不像他的作風。
那麼……她全身起雞皮疙瘩,想到屋里還睡著一大一小,霽蓮咬牙忍受著正啃噬心頭,無名恐懼,她快速走出門外,將房門正門掩上。
一只手掌無息地覆住她,她還來不及尖叫,即被屬于男人強而有力的臂膀狠狠地拽離門口。
一片黑暗中,她睜大雙眼,又看見兩名鬼鬼崇崇,在天井里探頭探腦的黑影。
不知哪飛來一只貓頭鷹,停在牆外一棵梧桐上,咕咕地怪叫起來,把那兩個黑影嚇了一跳,搞清楚後開始詛咒出聲。
霽蓮發覺自己被迫靠在一個男人的懷中看著這一切,她該害怕的,但在與此同時,她卻感覺到奇異而陌生的騷動,就在她的胸口,還有她的小骯,撲鼻而來的是全然干淨清楚的男性氣息,有清新為淡淡青草香,覆住她半臉的大手布滿了粗繭和厚皮。
她一陣臉紅心跳,慌得無法再思考,開始猛力掙扎。
小韜只怕他的手會因為磨擦而不小心刮傷她粉粉生女敕的臉頰。
在他指端的女人溫度和驚喘是那樣的熾熱,他扣住另一只不住朝後要揮打的小手,小韜幾乎讓她手臂上肌膚的滑膩給折服。
上天為證,他從沒這麼近距離地接觸過一個活色生香的女人。
看她這麼慌亂,小韜低下在她耳邊呵著氣,輕輕吐著︰「噓」
一知道是誰抱住她,霽蓮馬上安靜下來。
沒事了,真的沒事了,她安慰自己,誰知渾身竟開始軟弱無力,雖然穩住心跳,卻只能癱在他懷里。
不為什麼,她直覺相信這男人會保護她!霽蓮努力吸氣,卻忍不住淚汪汪。
他放下手,小心地扣住她,除了手臂和肩膀,他避免自己接觸到某些敏感部位;可是……小韜咬著牙把自己身子移開些,卻在心里低低咆哮著自己腰下的急速變化。
直到那兩道黑影移近門前,步上台階,他急忙收住婬亂的念頭,把霽蓮拉到身後,然後暴躁地盯著正要拉開門的男人。
「我如果是你,就不會去打開那扇門。」他那低沉的聲量並不比細語高上多少,擔語氣中的冷酷卻令人寒氣陡生。
這是三天前才抱著小荷微笑以對的男人嗎?他看起來殺氣重重。霽蓮被駭得退了一步,卻立刻又被拉回他身邊。
那兩道影子快速地退到階下,抽出刀子相向。
「沒我的命令別出來。」他走出屋角,替霽蓮拉開門,快速地把她推進去。
她不敢看,光听到外頭一陣乒乒乓乓吵翻天的聲音,就夠她嚇壞了。小荷!霽蓮想到女兒,急急往房間里奔去,布簾掀開時,她再次被眼前的景象給嚇住
有人多點了一根蠟燭,使房里看來更明亮舒適。在床邊,小荷伏在一名精壯削瘦的男子懷中睡得正香;大病初愈的湘兒則臉泛桃花,猛低著頭朝床里望去。
「你是誰?」怕吵醒女兒,她小心輕聲移近。
「噓!」那男子示意霽蓮噤聲,一臉興味地盯著門外跳高躍低的三道人影。
斷斷續續地,外頭傳出一些哀號,接下來是重物墜地的落地聲沉沉響起。
霽蓮皺皺眉,抱著小荷的男子轉過頭,映著燭光對她咧嘴露出一口白牙。
「結束了。」他說。
湘兒紅著臉抬起頭,有些不明所以。「什麼結束了?」
「想除掉了你們的壞蛋。」他很是輕松地笑著對湘兒說︰「二當家都收拾干淨了。喔!對了,我叫小安,姑娘可以直接叫我的名。」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湘兒,這人什麼時候進房間的?你又怎麼會在這兒?」霽蓮寒著一張臉,她越來越迷糊,也越來越生氣。「在你們眼底,到底還有沒有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