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崇真把書裝進提袋,便讓她笨手笨腳的朋友提回家。「我的客戶中有幾個獅子座的入,改天介紹給你認識。有錢人嫁女兒娶媳婦,布置禮堂的花錢很驚人的,包你賺翻天。」
藍慕華將小娃兒的雙手合在一起,感激不盡地朝穆崇真拜了兩拜。「小勛勛快謝主隆恩!」
穆崇真趕蒼蠅似地揮手道。「少來,他該睡覺了。」
藍慕華知道皇帝母親對女乃娃兒沒啥耐性,遵旨行事才是上策,將牛皮糖似的小家伙抓下來。
小勛勛沒玩夠,「哇」的一聲,立刻哭了起來。
前一刻還有說有笑閑田家常的穆崇真,下一秒已是山雨欲來風滿樓,「莉亞,閉嘴女乃嘴呢?」
菲佣莉亞飛快地從消毒鍋中找出安撫女乃嘴,戰戰兢兢地遞給小貝比一哭就瀕臨抓狂邊緣的女主人。
穆崇真把女僕當成人犯訊問「有沒有消毒?」
莉亞惶恐地猛點頭,「已經消毒過了。」
在女主人比刀子還利的目光注視下,莉亞將安撫女乃嘴塞到小娃兒口中,急切慌張的模樣教藍慕華瞧了很不忍心。
小寶寶的圓臉全皺在一塊,「噗」的一聲,將女乃嘴吐了出來,偏偏好死不死就掉在他媽媽的裙子上。
穆崇真揚子就甩了兒子一大耳光。
「髒死了!」
小娃兒張著嘴巴放聲狠哭,震天價響的哭聲從中山北路一段到七段,都听得清清楚楚。
看著嬰兒臉上五道紅紅的印痕,藍慕華俏麗的臉蛋上滿是憐惜。
「利亞,快帶孩子上樓啊!」
「我警告你,」穆崇真豎起三根手指頭,狠霸霸地道︰「三分鐘內你沒辦法讓死囝仔閉嘴,馬上滾回菲律賓!」
莉亞沒命似地抱著孩子逃到樓上,仿佛有惡鬼張牙舞爪朝她撲來。
直到嬰兒的哭聲逐漸淡去,穆崇真超級難看的臉色才慢慢平復、緊繃的線條逐漸松弛,翻出淡煙,藍慕華幫她點上火。
一時之間氣氛變得有點僵。
穆崇真自虐似地拼命煙吐霧,臉上表情變化不定。
「他一哭我頭就痛,頭一痛我就抓狂。」
「偏頭痛是老毛病了,短時間內也醫不好。」藍慕華眉心緊蹙,憂慮地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不如二十四小時托嬰.讓女乃媽照顧小勛勛算了。」「你以為我舍不得花錢?」穆崇真氣哼哼道。「依我的意思,小表生下來就丟給女乃媽照顧,偏偏他老爸不肯,死克平常脾氣好到沒個性,拗起來活生生就是一頭驢,我怎麼求都不听,能怎麼辦?」
「老年得子,也難怪教授舍不得。」小勛勛活潑可愛,藍慕華也很想綁他回家自己養,何況是年逾六旬的教授?何況是他的親骨肉?
「早知道養孩子這麼苦,死鬼的財產再多一倍,我也不生。」穆崇真一副被騙慘的模樣,呼出一口煙,「真不上算,虧大了。」
藍慕華微微地蹙了一下眉,輕聲說道︰「崇真,不要把小勛勛當成二億新台幣的替代品,他是你兒子呀。」
「我嫁給死鬼本來就是為了錢。」穆崇真滿臉不屑,笑容中更是充滿了譏嘲︰「既然被人講得那麼難听,我何苦白擔這個虛名?趕尸族除了錢六親不認。死鬼在法律界的影響力也讓我足足少奮斗三十年。」
遠觀法律事務所是亞洲首屈一指的大型律師事務所,一字排開四百名律師,誰沒有兩把刷于?若非所長夏振剛的恩師恰好是她老公,穆崇真搞不好到現在還在替資深律師遞茶跑腿。
「不管別人怎麼說,我知道你不是那種人。」藍慕華沉著臉指責道。「不分青皂白就說人家有錢有勢即相識,無財無勢即路人,那些記者不怕爛舌頭嗎?」
堡作多年早就學會把真實情緒裹得密不透鳳,就算在至交好友面前,穆崇真也不肯輕易收起扎人的尖刺。
「當事人都俯自認罪了,你還管我辯護干嘛?這麼無聊,一定每天閑在家里沒事干吧?」
藍慕華溫柔地微微一笑。崇真每次被戳到痛處,就用攻擊別人來模糊焦點,她才不上當。
最近攪得她天下大亂的某位仁兄,也有這種要命的壞習慣。
好端端地怎麼又想起他?
藍慕華哀嚎出聲!誰來告訴她,怎麼樣才能把腦子里滿口髒話又頑劣不堪的影子趕走?
「我說小藍啊,你就趕快找個男人嫁了,生個女圭女圭讓自己忙一點,省得老是管我的閑。」穆崇真調侃道。「女人年輕時像籃球,人人搶。過三十就變成排球,人人推。老了變成足球,人人踢。」
藍慕華敏捷地反將一軍。「人人踢才不是最慘的。像你經常動怒。像躲避球,人人避之唯恐不及。」
「你……」
穆崇真臉上不見一絲氣憤,反而比較像是發現新大陸。
溫良恭儉讓集天下美德于一身的小藍,何時也向下沉淪了?
藍慕華話一出口就後悔了。
「崇真原諒我,我不是故意的。」
「小藍,你是不是有事沒跟我說?還是認識了新朋友?快快給我招來,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全身上下找不到一個說謊細胞的藍慕華跳了起來,紅著臉否認。「沒有!絕對沒有!」
此地無銀三百兩,沒有才怪!
幾條線索就能勾勒事發經過的穆大律師,一眼看芽藍慕華的偽裝。
「是嗎?怎麼我覺得你有意隱瞞?」哼哼兩聲冷笑是嚴刑拷問的前兆,必要時穆崇真不排除刑求取暴。
藍慕華知道大勢不好,連忙分散偵察官的注意力。
「前幾天我遇到家慶學長。」
一擊奏效,穆崇真心思合開了去。
小藍怎麼會遇到他?不期而遇?還是有心安排?
竭力按定突突亂跳的心,穆崇真若無其事地隨口問道︰「李家慶?好久沒聯絡了,他還好嗎?」
藍慕華笑而不答,喝了一口莉亞沖泡的伯爵花茶,佛手拍酸酸甜甜的香氣在鼻尖流連不去。
防守最好的方法就是反擊,這是某位仁兄教她的招術。
由此可見,壞人也不見得一無是處。
穆崇真沉不住氣,問道︰「他結婚了嗎?生小孩了嗎?結婚也沒通知我一聲,真不夠意思。」
話說回來,為了避免造成彼此的尷尬,她的結婚喜筵也沒邀請李家慶,這個罪名似乎有點牽強。
「我的紅包一定會比別人的更有分量,他……」
「你不要自間自答好不好?」藍慕華駁斥道。「李學長才沒有結婚!人家現在是電子新貴,事業經營得有市有色,要什麼樣的大人沒有?他為什麼過了適婚年齡還不娶?為了婉拒相親假局而傷透腦筋?」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在那個杜鵑花怒放的季節,他用紅白粉三色花朵排出一生的誓言,至今未變。
往事涌上心頭,穆崇真黯然不語。
要經過多少年的歲月,要承受多少無情的傷害,他才學得會放手?「學長說,當年他只有一顆愛你的心,現在他有房子、銀子和車子,對你的心意依然沒有改變。」
穆崇真清清亮亮的眼眸中,閃爍著無可掩飾的脆弱。
「我已經是有老公有小孩的人了,你還跟我說這些做什麼?」
藍慕華柔聲說道︰「因為我相信,那個崇尚愛、自由與和平的小小精靈,還活在你心中。」
穆崇真歇斯底平地笑了起來,笑到氣都喘不過來還止不住。
「拿波西米亞精神形容趕尸族,太荒唐了!」
「不要開口閉口趕尸族。」
藍慕華脾氣涌上來,也不是好說話的。
「連在我面前,你也不說真心話嗎?你嫁給教授,不是為了錢,而是因為他對你真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