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紙鳶怎麼都飛不高呢?」薛君儀因奔跑而又是喘又是笑,「飛呀,快飛呀……」
說時遲,那時快,她腳下繡鞋絆著了地上一處小凹陷,在驚呼聲中眼看著就要摔了個淒淒慘慘──
剎那間,一雙溫暖有力的臂膀接住了她。
「哎呀!」她尖叫一聲,還以為自己已經摔得頭破血流了。
下一瞬間,她才感覺到自己落入了個強壯寬闊的懷抱里,一股醇厚好聞的男子氣息圍繞而來,她登時羞紅了臉,抬頭呆呆地望著他。
不瞧還好,這麼一望,她的神魂霎時不知飛到哪兒去了。
戚東方正低頭對她微笑。
那笑勾魂蝕骨,銷魂奪魄,天真的薛君儀哪里抵擋得住這花叢界第一高手舉手投足間的絕頂風采?
她小臉更紅了,痴痴地望著他,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小姐!小姐,你沒事吧?」婢女氣喘吁吁的趕上,見狀不禁一呆。
「你家小姐沒事。」戚東方扶正她的身子,輕輕放開手,對婢女一笑。
婢女頓時害羞得心兒卜通亂跳,結結巴巴的開口︰「謝……謝謝公子……」
薛君儀羞得躲到婢女身後,渾身輕顫著,但還是情不自禁地探出頭偷看他。
戚東方忍不住笑了起來。
好可愛的小泵娘,臉蛋像是隻果初熟般粉撲撲的,而且想看他又不敢的模樣,真是教人心癢癢。
但他並沒有因此忘了自己的任務。
「小泵娘,請問侍劍山莊往哪個方向走?」他注視著她,深邃眸光流轉如電,柔聲開口問。
薛君儀又羞得躲進婢女背後,半晌後才吞吞吐吐道︰「直直……往前走,不到一里便到了。」
「多謝姑娘。」他眼底笑意蕩漾。「姑娘的腳還好嗎?有沒有傷著?」
「沒……沒有……」她聲若細蚊。
戚東方興味濃厚地多望了她一眼,隨即對身後十名隨從點了點頭。
其中一名隨從立刻牽著馬過來,他翻身上馬,在離開前忍不住又問了她一句︰「腳真不疼嗎?」
「不疼……」
「那在下便安心了。」他意味深長地微笑,隨即策馬往侍劍山莊而去。
看著那一行人怒馬卷雲般往山莊方向去了,婢女才吁了一口氣,臉上酡紅之色猶未消褪。
*****
「哎呀!」她背後的薛君儀突然哀叫了一聲。
「小姐,怎麼了?」
薛君儀苦著小臉,又羞又惱地一跺腳。「剛剛……剛剛我怎麼這樣傻?我該說我腳疼的……」
婢女看著小姐紅霞滿布的臉蛋,登時心有戚戚焉。
是啊,如果說了腳疼,那麼指不定那位英俊迷人的公子就會將小姐抱上馬了。
春意盎然,蜂忙蝶舞,就連青春初綻的少女心也浮動在春風中,醉了。
第三章
鹿門關
晌午時分,大軍歸來。
疲憊的戴燕嬌推開房門,身上紅衫被刀劍劃破了數處,鮮血溢出,雖都是皮肉傷,卻還是令小春、小夏驚呼了一聲。
「小姐!」她倆一前一後上前想攙扶她。
小春開口問︰「你傷了哪兒?疼不疼?奴婢趕緊幫你上藥,哎呀,還是先讓人燒一桶熱水讓你沐浴……」
「我不要緊,你們都出去吧。」戴燕嬌不著痕跡地一閃,揮了揮手,「我們勝了,但也折傷近百人,你們都去『成德堂』幫忙照顧傷兵吧。」
「可是婢子得先幫小姐──」
「去。」她淡然命令,目光溫和地看著她們,「我可以自己照顧自己。」
「可是少爺吩咐過──」
「少爺不在這兒。」她柔聲卻堅定地截斷她們的話。「現在我想靜一靜,你們出去吧。」
小春和小夏面面相覷,心里有一絲不是滋味,但最後還是依言退下,並順手帶上門。
待她們離去,強撐了許久的戴燕嬌終于跌坐入椅里,咳出了一口腥甜的黑血!
胸口翻騰如絞的痛楚好似隨著這口嘔出的血稍稍平復了些,她以手背抹去唇畔的血漬,解開身上的衣衫,半褪下紅色肚兜,映在銅鏡里的是一道觸目驚心的黑色掌印。
太大意,她還是太大意了。
毒蛇縱然斷尾,臨死前依舊會瘋狂反噬,怪只怪她太心急,想盡速殲滅狠毒凶殘的賀蘭狼族,想早些向少爺呈上捷報,所以硬生生受了狼主一記毒掌,以求迅速將他斬殺于劍下。
其實,她不是沒得選擇的。
但若避開那一掌,遲一步,賀蘭狼主就能躍過山溝,遁逃進大漠里。
「戴燕嬌,你沒做錯,你做得很好。」她臉色蒼白如雪,眉心間隱隱黑氣浮現,望著鏡子喃喃低語。「你已經殺了狼主,沒讓少爺失望。」
一掌抵一命,值得的。
但她受重傷的事絕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萬一消息傳至主子或是少爺的耳里,他們就不會要她鎮守鹿門關,甚至不再要她了。
主子和少爺對她恩重如山,若要她像個無用的廢人般晾于後方,浪費米糧苟安于世,她寧可戰死沙場!
戴燕嬌深深吸了一口氣,冷靜地找出所有的解毒散和治療內傷的藥丸,顫抖著手倒在掌心里,大把大把吞服入喉。
她干吞著,一時嗆住了,小臉漲得通紅。
發抖的小手一把抓來了桌上的茶壺,仰頭大口大口的灌進茶水,好不容易才勉強沖咽了下去。
灼熱的劇痛還是在她每次呼吸時,寸寸凌遲割剮著胸口。戴燕嬌死命咬牙忍住,虛軟地撐著桌沿站了起來,抬袖將滿臉冷汗拭去。
不,不能……大業未成,主子和少爺需要她,她還不能死。
*****
小姐的臉色為什麼如此蒼白?
風怔怔地看著她,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臂上的傷口看起來比她的皮肉傷更嚴重。
「小姐!」見她來到,近百名受傷正在上藥包扎的手下連忙掙扎著要起身拜見。
「都別起來,好好治療養傷。」戴燕嬌緩緩走進成德堂,溫柔地命令,目光隨即落在風身上。「風,你出來一下。」
「是,小姐。」
他跟隨著身形縴弱,卻像朵野薔薇般傲然挺立在風中的戴燕嬌,步下堂外階梯,來到了空無一人的校練場,終于忍不住問︰「小姐,你傷得不輕,是不是該先療傷?」
「風,你通曉關外奇門武術,可知賀蘭狼主缽牙奔最厲害的絕學是什麼?」她突然開口問。
風想了想。「缽牙奔天生神力勇不可當,但最為人懼怕的還是昔年『毒山姥姥』傳授予他的『絕命三毒掌』。」
她微微一笑。「還有呢?」
風思索著,緩緩道出︰「據說中此掌者,若未能在一炷香內服下解藥,同時以雄厚內力化去毒素,重則當場毒發斃命,輕則毒性竄走五髒六腑,就算一炷香後吞服解藥,依舊逐漸癱瘓全身筋脈,三十日內渾身力氣散盡,四肢寸寸斷折,痛苦而亡。」
「無藥可救嗎?」
「普天之下,無藥可救。」他搖了搖頭,頓覺不對,忙問︰「小姐,你為什麼問……小姐?」
戴燕嬌沉默了。
風臉色慘然劇變,不敢置信地瞪著她。「不……不會……不會的……」
「掌勢霸道狠毒,果然和我想的一樣。」她終于開口,臉上掠過的笑容飄忽而遙遠。
「小姐,難道你中了絕命三毒掌?」風面露前所未有的恐懼之色。
她沒有正面回答,只是低下頭,重復確認。「當真……無藥可救嗎?」
「小姐──」風急了,一時忘情上前,緊緊抓住她的手臂。「你中了絕命三毒掌嗎?回答我!」
「沒有。」她被他晃得頭暈,死命咬牙忍住了那幾乎吞噬全身的劇痛感。「我沒有……放開我……」
「小姐!」風眸光焦灼,大掌緊掐著她的手臂,逼迫她迎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