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過場後,該衫兒飾演的湘靈演出了。
衫兒咬了咬唇,手執著團扇走了出去,輕啟櫻唇,淺淺嘆息,揚聲婉轉了亮唱道︰「人人說我美嬌娘,家中富貴無處藏,秋去冬來數不盡,誰知女兒幽心涼……」
她手中的團扇輕輕一舞,若顰似愁的眉一挑,宛若有無數花瓣紛紛飛滿天,為閨中女兒點綴出輕愁來……
台下的觀眾沒料到愛家班的花旦也有這般高深的唱腔和功力,只听了這四句流水板,就忍不住大大喝采起來。
「好哇——好!」
衫兒听到觀眾們的喝采,眉眼間漾出一抹嬌羞,看得眾人更是如痴如醉。
坐在謐靜雅座里的浙漾,震撼地看著戲台上的衫兒。
他沒料到今日又見到衫兒另一番風情面貌,昨夜台上神秘艷麗的異國舞娘,深夜天真嬌俏的小泵娘,還有此刻千嬌百媚的千金小姐。
他胸口熱血澎湃起來,鼓躁得幾乎坐不住。
「這不就是老爺子所說的,宜古宜今、可嗔可喜的千面女郎嗎?」他激動高興得一拍大腿,「太好了,帶她回去一定過關!」
看了她的表演,老爺子這下鐵定再無話講,以後也沒藉口再對他挑三揀四了。
一想到從此以後海闊天空,自由自在,浙漾的嘴角就忍不住頻頻往上揚。
「我已經找到了新鮮花旦,劍會和霜節卻不知進行得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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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暢哥的砂鍋魚頭剛剛煮好,都還沒來得及偷嘗一口,戲樓的老板就笑嘻嘻地掀著門簾子進來。
咦,怎麼平常鼻子擺在眼楮上的李老板今日矮了一截,走起路來哈腰欠身的?
愛暢哥模了模油亮的大光頭,納罕地看著他,「李老板,你沒事吧?」
李老板熱情的拉起他的手,「喲,我說暢哥老弟呀,你怎麼跟我這麼客套呢?」
愛暢哥的雞皮疙瘩差點掉滿地。「李老板,你……你當真沒事嗎?」
李老板滿面堆歡,「我怎麼會有事呢?唉,老弟呀,我平日可真是門縫里瞧人,把人都給瞧扁了,竟不知把你們高高捧在手心里,還把你們攆到高家老店那麼荒涼的地方去,這一切都是我的不對。我也不該那麼貪心,每晚都跟你們三七平分……」
愛暢哥忍不住輕哼一聲。怎麼?他是良心發現了,知道這三七「平分」是多麼不公平的事?
唉,可憐他們走唱在外的戲班子無依無靠、沒權沒勢的,有時為了生活不得不任人宰割,隨便人家稱斤論兩的,不過今天李老板態度轉得太快了,俗話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愛暢哥小心翼翼地上下打量著他,「李老板,你有話就直說了吧。咱們認識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我還不知道你的脾氣嗎?」
李老板尷尬地笑了,「呃,這個……實不相瞞,有位蔣公子想要見你,不知道你現在有沒有空?」
「這位蔣公子是何許人物?為什麼要見我?」他一只大砂鍋的湯都快滾乾了,香氣陣陣飄散而來,愛暢哥實在沒有精神跟閑雜人等羅唆。
李老板的脾氣突然硬了起來,又恢復以往拽得二五八萬的表情,「我說愛班主,我這麼對你好聲好氣的,可全是看在蔣公子那一百兩銀子的份上,若不是他說要對你好禮相請,我早就……」
愛暢哥啊了一聲,恍然大悟,「我就知道!」
李老板輕咳了一聲,神情尷尬地道︰「就算給你知道了又怎樣?我是拿人手短……不過,既然你自己要把這送上門來的大好發財機會給砸了,也跟我沒干系,你們就繼續窩在我這戲樓里夜夜唱戲,掙那幾把零零碎碎的賞錢吧。」
大好發財機會?!
「等等、等等!」愛暢哥表情立刻轉變,拚命巴住李老板不放。「有話好說,我也是跟您老說笑的,這位蔣公子在哪兒?我立刻去見他。」
李老板這才滿意地點頭,「早點答應就是了嘛,省得我浪費了這麼多的口水。」
愛暢哥有點不舍地望了那香熱滾燙的大砂鍋,吞了口口水,跟在李老板後頭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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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戲,衫兒有點失望的走回後台。
雖然外頭掌聲如雷、喝采聲不斷,但是她心里還是覺得有一絲空蕩蕩。
她沒有看到他。
那位公子應該是說笑的吧?可笑她竟然把人家的一時戲謔當真了。
她落寞地坐在椅上卸下頭上的妝飾,紅紅的臉蛋在抹去妝彩後,有著淡淡的蒼白。
為什麼?她怎麼會平白無故就相信人呢?
「騙人騙人騙人,都是騙人的。」她眼眶一熱,嘟著唇悶悶地低下頭來,「以後我都不要信他了。」
不過就是一頓飯,就這樣騙去了她的信任和自尊心。
「衫兒,你在做什麼?怎麼老是低著頭?」月牙嬸走了過來,興奮地道︰「老班主炖了一砂鍋魚頭,他們都在吃了,咱們快點過去,要不一眨眼就全給吃光了。」
衫兒急急吸氣,眨去淚意,抬頭虛弱地微笑,「嬸嬸去吃就好了,我……不餓。」
月牙嬸大驚失色,「你不要緊吧?」
她勉強笑笑,「我沒事,休息一會兒就會有胃口了吧。」
月牙嬸呆在原地,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因為衫兒從來沒有這麼不正常過,她怎麼會不餓呢?
就在這時,簾子一掀,愛暢哥跌跌撞撞跑了進來。
「大好消息,大好消息啊!」
所有人都從砂鍋邊抬頭望去。
「啥?」
「有位公子要請咱們去唱戲,說好一路上吃穿用度都花他的,而且到了地方之後只演一場戲,就要給咱們一千兩的賞銀呢!」愛暢哥老眼發亮,興奮得不得了。
打他們從關外到中原來,還沒遇過這麼闊氣的客人哪!
所有人都歡呼了起來,忍不住七嘴八舌地急問——
「是真的嗎?」
「不會是哄我們的吧?」
「世上怎麼會有這等好事呢?」
愛暢哥手一擦腰,得意洋洋地道︰「當然是真的,蔣公子把五百兩的訂金都先給我了,哪還會有假?」
「哇!一出手就是五百兩呀!」
就在人人嘖嘖稱奇的同時,衫兒倏地站了起來,瞪大了眼。
「是真的?」她不敢置信地低呼。
那位公子姓蔣,要用一千兩銀子請他們去唱一出戲……難道他不是誑她的?這一切都是真的?
一股前所未有的釋然和喜悅瞬間充滿了她的胸口,衫兒小腳一軟,一跌坐回椅上,她忍不住傻笑了。
「原來他不是騙我的呀。」她軟軟地嘆息,心底流過一陣暖意和甜絲絲。
「衫兒,蔣公子還說你今晚唱得很好,不愧為愛家班的當家花旦。」愛暢哥拍拍她的肩膀,與有榮焉地道︰「嘿,好樣的,這次你真是大大幫咱們愛家班露臉了。」
衫兒仿佛沒有听見他的贊美,仰起小臉急急問道︰「老班主,那你答應了嗎?你答應那位公子了沒有?」
「這麼好的條件,我不答應才是傻子哩。」他笑得快要合不攏嘴。「咱們和戲樓簽的約剩三天,三天後,咱們就起程跟蔣公子回影城去。」
「影城?」所有人都圍了過來,好奇地問著,「那是什麼地方?」
「听說是蔣公子的老家,他是請我們回去幫他爺爺過六十大壽的。」愛暢哥意氣風發地道︰「大夥們,既然蔣公子這麼看得起咱們,咱們就得爭氣,一定要在壽宴上好好露一手,也給蔣公子大大露臉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