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藍?這不就跟房東養的狐狸一樣的名字嗎?朱鎖鎖忍俊不住笑出聲來,「房東太太的狐狸也叫法藍呢!」
他一臉無奈的抓抓頭,「是啊,我快要二十年沒在兩老身邊生活,他們想我,所以才把狐狸的名字取的跟我一樣。」
朱鎖鎖驚訝的問︰「你中文說得很好。」這麼久沒待在台灣,卻有一口漂亮的京片子,說得比她還溜!
如果不是跟他面對面,她會以為自己在跟一個北京來的中國人說話呢!
法藍聳聳肩,笑道︰「之前在台灣學了一點,後來有機會去北京又學了點。」
不過,語言對他們來說一向不是難事。這一點,狐族是比人類聰明些。
「難怪說得這麼好。」她由衷的佩服。
法藍細細的打量她,看來她是個不會隱藏心思的人。
被人直勾勾地瞅著,她不禁臉紅了起來。
「那麼我先進去了。」
她對法藍微微一笑,進門前,忍不住回頭再看一眼,陽光依然如舊,但是她眼花了嗎?她看到地面上的影子清晰的照射出法藍的剪影,一切都很正常,只不過在腰際間出現了一條毛茸茸的大尾巴。
像狐狸的尾巴。
朱鎖鎖甩了甩頭,一定是她眼花了,一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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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二十來坪大的公寓里,一如往常的只有朱鎖鎖一人。朱華容晚上又不知道應誰的約,不會太早回家。
她慵懶的躺在沙發上,遙控器按個不停,百無聊賴的盯著屏幕上來回晃動的小人們。
是誰說過電視的發明麻痹了人類性靈?
這句話說得一點也沒錯。但是在什麼都不想的情況下,雙眼盯著電視,也是一種絕佳的殺時間方法。
單身女子的夜,是有點淒涼的。
她又轉了兩、三台,最後放棄的關了電視。看看時鐘,快十二點,一天又將要過去,而她一如往常沉郁。
必上燈,室內立刻陷入一片黑暗。但是輾轉反側的人兒仍是難以成眠。
朱鎖鎖呆呆盯著天花板,心思早已飄得老遠,回想到遙遠以前年幼的日子。
為什麼別人都認定江為銘喜歡她呢?還記得她綁著辮子,最常揪著她長辮子大喊「小啞狗」的人就是江為銘;帶著全村的小孩欺負她的人也是他。
但為什麼連妹妹都說江為銘愛上她?
她想不透,也猜不透。
是其它人太一廂情願嗎?
她對江為銘一點感覺也沒有——也許曾經有過一些幻想,但是當她發現他的眼神只落在妹妹高挑窈窕的身上時,那一絲絲的幻想,隨即灰飛湮滅。
再怎麼說,她都只是一個極平凡的女孩子罷了,怎麼跟那些美麗又大方的女性相比呢?
突然,一絲細細聲音透過緊閉的窗,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什麼聲音?
現在都已經十二點了,怎麼有人把音響開得那麼大聲?
她皺著眉,豎耳聆听,猜想其它鄰居應該會破口大罵。
怎知等了許久,外面依然寧靜如昔,絲毫沒有動靜。
翻個身,用棉被蓋住頭,那聲音仍然透進她耳里。
本來覺得刺耳,但听了一會,卻覺得聲音里有著一絲淡淡溫柔,轉移了她的注意力。
她坐起身,披上一件外套,像是童話中著了魔的公主般,被聲音吸引的緩緩走出門,步上樓梯,尋找聲音的來源。
爬到頂樓,有扇從不開啟的鐵門,今天卻是微微敞著。
從門縫中可以清楚的看見,迷蒙的燈光在夜色中,帶著一點點淡淡的紫藍;透過這一層絢麗的紫藍色薄霧,她看到了早上遇到的新鄰居。
情不自禁,她慢慢的推開門。
鐵門「吱呀」一聲,法藍馬上發覺闖入他世界的艾麗斯。
「晚安。」他轉過身,對她高舉手中酒杯。
法藍的落落大方,反倒讓她不好意思起來。
「我、我剛剛有听到聲音,所以想說上來看看……」
法藍點點頭,他就是要她听到,而且也確信她一定听得到;她與他之間有某種特殊的聯系,她一定能夠听到他呼喚的聲音。
「既然都上來了,要不要過來?」
他大方的彷佛這是他家,不過姿態卻不讓人覺得自大討厭。
朱鎖鎖想不出推辭的理由,于是乖乖的走到他身邊坐下。
「我剛剛還以為是誰這麼晚了把音樂放得這麼大聲。」
「是啊,」法藍笑著把一杯琥珀色的液體遞給她,「不過我剛剛是在唱歌。」
她不好意思的模模鼻頭,接過他手中的高腳杯。
「對不起,呃、呃,可是我覺得你唱得很好听,真的。」她連忙補充。
「真的嗎?」法藍輕笑,雙眼彎彎,「我的好朋友們從不覺得我唱得好听,我一開口唱歌,他們會給我一塊錢叫我閉嘴。」
「一塊錢?」她被他有趣的形容給逗笑了。
「是啊,他們那群無聊的家伙。」
「真好!」朱鎖鎖羨慕的感嘆。她就沒有這樣的朋友,或許是因為她脾氣太好,跟所有人都是朋友,但是卻沒有一個能夠交心的。
「怎麼了?」法藍敏銳地彷佛看出了些什麼。
「沒什麼。」她低下頭,啜飲手中清甜的水果酒。
「每個人都該有一些損友。」法藍輕輕加上一句。
只見她迷惑的看看手中杯,再看看法藍。
「每個人都會有嗎?可是我從來就沒有過這麼可愛的朋友。」
這下換法藍驚愕了。
她是個善良的女孩,不會攻擊或欺負別人,但是她卻告訴他,她沒有一個知心朋友。
「為什麼?」
她聳肩,「我也不知道,我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
「妳之前的人生是怎麼過的?」法藍驚得連手中的酒都傾出杯外,弄濕了手掌。
她歪著頭,十分仔細的回想。
「就是一直念書、念書,拼命想做個好學生、好孩子。」
「假日呢?」
總該有休假日吧?沒有在台灣念過書的法藍,很難想象連假日都沒有的景象。
她吐吐舌頭,「假日?假日被逼著繼續補習。」
沒辦法,她數學太差,只得拚命補習才給她撈到一間學校念。
法藍瞪大眼,深深吸了口氣。
「真是恐怖的過去。」
他作出個嚴肅的總結。
看他的模樣,她又忍不住笑了開來。
「對了,」法藍貌似不經意的問道︰「那麼,沒有時間談戀愛嗎?」
「嗯……」她微歪著頭想想。「我不知道怎麼回答你。」她目光彷佛透過法藍在看不知名的東西。「我從來沒有談過戀愛,不知道怎麼樣才算是戀愛。」
法藍剛喝一口酒,听她這麼說,差點沒把口中的酒如數噴出。
狼狽的把嘴旁殘酒抹去,他大叫起來,「妳、妳現在幾歲了?一次戀愛也沒有談過?怎麼可能?」
對法藍而言,這簡直比天方夜譚更不可思議!
動情、動性是動物的天性,眼前這個女子居然連談次戀愛都沒有
不可思議!
「是……是真的啊。」朱鎖鎖被他夸張的表情嚇到。
「妳念書的時候從沒有接過情書?」
這可是老土的把戲呢!她不會連這種經驗也沒有吧?
得到的答案是肯定的搖頭。
「妳沒有被別人告白過?」再接再厲。
還是肯定的搖頭。
「難道沒有人說過妳漂亮?」
她仔細的搜尋腦海中二十多年來的記憶,好不容易想起一個。
「我爺爺。」
法藍頹喪的垂下雙肩,「好吧,沒有人追過妳嗎?」
「人沒有,」她說到這點比法藍還要挫敗。「野狗倒不少。」
「……」法藍相信他現在的表情一定是扭曲變形。
她還是笑容可掬,但是帶著一點難以發覺的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