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刻,她以為他就要走向自己。
然而他的目光卻只是掠過她,便回到留真臉上。
馥容的心縮緊,他的眸移開後,就未在回到她臉上。
終于,她別開失望的眸子,落寞地轉身,離開這間已經不需要她的屋子。
離開老祖宗的屋子,馥容的腳步放得更慢。
春末,百花競妍。
她卻像游魂一樣地行走著,對于小徑上惹人注目的繽紛花草,視而不見。
但走著走著,她感覺到劇烈的痛哽在胸口,讓她難以喘息……
最後,她停在一株野茱萸旁,蹲子,窩了許久才終于明白,那劇烈的絞痛是從自己肚月復間引起的。
蹲在那株野茱萸旁邊,她額上冒出一顆顆冷汗,疼痛讓她再也站不起來、更無法動彈……
前方忽然出現一雙男靴。
她沒有力氣抬頭,直到男人蹲下,她看到兆臣英俊的面孔。
「為何一個人走開?」他問。
見到她額上細小的汗珠,不禁一愣。
「祖女乃女乃已經清醒,屋子里……沒有我的事了。」她痛苦地蹙著眉尖,回答時挾著喘息。
看出她的不對勁,他未猶豫,立即伸手將她抱起——
「夫君?」她驚愕,卻沒有力氣反對。
他未發一言,直接將她抱回渚水居。
待大夫看診過後,她才知道原來是因為這一日一夜只食用一碗甜粥,饑餓過久才會如此,幸而病況不重,只要細心調理即可。
「我以為你還待在祖女乃女乃屋里……你怎麼會出來了?」大夫走後,她幽幽問他。
「我跟在你身後出來的。」他道,坐在炕沿。
苞在她身後?「你,你知道我出去了?」她怔怔問,有些不敢相信。
「當然。」他道︰「我一直注意你的一舉一動,當然知道你何時走出屋外。」
「可是,我以為……」她窒住,真心話凝在心頭,羞于出口。
「以為什麼?」他咧嘴笑。
她垂下眼,粉頰漲紅,不敢對他直言……
她以為他不在乎她。
「以為我不管你,還誤解你,是嗎?」他卻直接道出她內心的話。
她睜大水眸驚愕地凝住他。
「說出你心里的話了?」他笑,大掌似不經意地,壓上她柔軟脆弱的前月復。
她不能否認,因為他似乎看透了她。
「我想對你解釋。」她吶吶地對他說︰「其實,我並沒有懲罰郡主的意思,古人說因材施教,我之所以請王爺罰郡主抄寫己過,事實上是一種教育,不是懲罰。」
「教育?」他矜淡的眸掠過一抹興味。「說明白一點。」徐淡地道。
馥容欲言又止,想了一會兒,才婉轉的說︰「我認為,一個人想爭取其他人對自己的認同並沒有錯,但一定要用一顆真誠、懇切的心去做人做事,這樣才不容易因為急切而犯錯,也不會因此而傷害到無辜的人。」
「嗯。」他咧嘴,低哼一聲。
看不透他是認同還是否定,她仍然鼓起勇氣繼續往下說︰「我認為郡主表功太過,但並未發自內心,對人對事不夠誠懇,這樣很容易犯錯,還可能因此傷害到其他人,所以我才建議她抄寫已過敬告諸天,修養心性。」
道出內心真正想法後,她等待他回答。
「還有嗎?」他淡問。
「什麼?」她眨眼,不明所以。
「你真正想問的是,我為何誤解你,是嗎?」他道。
馥容屏息。
「我沒有誤解你。」他對她說︰「我袒護留真,是因為不方便懲罰她。」
她不懂。
「你不明白,留真的阿瑪安貝子,代王府管理著東北蔘場的皇業,他在蔘場的地位舉足輕重,再者他世襲貝子爵位,王府不能以對待下旗人的方式處置他的子女。」
「這我明白,可蔘場實際的管理人,不是禮親王府嗎?」她問。
「禮王府物業眾多,蔘場只是其一,禮王府各處物業皆有專人打理,安貝子便是王府倚重之一,但蔘場里諸事之復雜,卻遠勝其他物業。當日阿瑪將蔘場交予我管理,在理清頭緒之前,安貝子的人,不能得罪。」他的話點到為止,並為多言。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馥容嘆息。
她心里構思的是理想,卻未思及實際,並未想到這麼遠的地方。
然而,他對留真的袒護,只是因為如此嗎?
看出她眸中的疑惑,他低笑。「留真與我是青梅竹馬,我承認,我們有感情。」
他的話又讓她沉默。
「但你是我的妻子,」他接下道︰「你以為,妻子與青梅竹馬,哪一個重要?」
她心一緊,眸子怔住,無法猜測他給的謎題。
他低笑,將怔忡的她納進懷里。「當然是你。」溫存地,直接給她答案。
听見這話,她心一熱,鼻頭卻開始莫名地發酸……
她怎麼了?
她不懂自己,為何變得如此多愁善感,動不動就心酸。
「傻瓜,信不過你的夫君?」他低啞地問。
她搖頭,哽咽著,不能言語。
「不信?還是不是?」他揶揄。
「……不是。」她羞赧地答。
他低笑,含住她白潤的耳珠,她身上馨甜好聞的香味,讓他像品嘗鮮果一樣貪婪地舌忝洗。
「兆臣?」她驚慌,羞澀而且躲避著,怕他又與昨晚一樣太過忘我而……
但他停住了,這回克制得很快。
「額娘吩咐我暫時留在老祖宗屋內,我已離開太久。」他道,撤手松開她。
「那麼,你快回去。」听見是婆婆吩咐,她不敢獨佔丈夫太久。
兆臣點個頭,對她微笑,然後才走開。
見到他的笑容,她的心放下……
直至他離開,她回神才發現,自己竟然如此在乎他了!
晚間,酉時時分,敬長來到渚水居稟告少福晉,貝勒爺今夜不會回屋。
「今晚貝勒爺有公務嗎?」她問,有些錯愕。
早上兆臣並未告訴她,今夜不會回屋的事。
「不是公務,今晚貝勒爺要留在老祖宗屋內,與郡主一道看顧老祖宗。」敬長回道。
馥容愣住,這話讓她錯愕。
「老祖宗有郡主看顧便成了,為何要拉上貝勒爺?」稟貞已听說今日稍早在老祖宗屋內發生的事,忍不住在一旁插嘴問敬長。
「不是郡主拉著爺,這是咱貝勒爺自個兒的意思。」
「怎麼會呢?」稟貞看了主子一眼,便急著質問敬長︰「你話別只說一半,快些把話說清楚了!」
「貝勒爺道,這幾日忙于公務,對老祖宗未盡孝道,實在問心有愧,好不容易今日皇上的事稍歇,因此,理當留在老祖宗屋內,伺候她老人家。」
「可這會兒,那留真郡主也在老祖宗屋內,貝勒爺他怎麼能——」
「稟貞!」馥容阻止丫頭多話。「你不要多嘴。這是貝勒爺的孝心,現在老祖宗有恙,這正是貝勒爺應當做的。」
「可為何昨夜不去,偏偏今夜才去……」稟貞把話含在嘴里嘟囔著,一臉不情願。
馥容當做沒听見,對敬長道︰「請你回去告訴貝勒爺,這件事我已經知道了。」
「。」
敬長離去後,稟貞再也忍不住對她的主子道︰「小姐,貝勒爺說要留在老祖宗屋里,那屋里有誰?有那個兩眼狠盯著咱們爺的郡主呢!」主子不急,稟貞比主子還急。「小姐,我听下處的丫頭們說了,那留真郡主今日哭哭啼啼的,還不停地用那雙可憐兮兮的狐媚眼,糾纏了咱們爺整整一日,你怎還能讓貝勒爺留在那狐狸精——」
「稟貞!」馥容揚聲制止她。「先前我跟你說過什麼?你怎麼這麼快就忘了?」
稟貞愣了愣,見小姐神情嚴肅,便低頭不敢再多話。
「我說過,不喜歡多嘴的丫頭,如果你再多話,不管是不是為我好,我都會將你送回翰林府,不許你再跟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