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盡量啦!」羽容笑道,目光毫不畏懼地迎向她們。
「決定解決哪個你看不順眼的模特兒之前,記得先通知我找個後補的。」屠軍說完,給來他們之間「親匿」的耳語,揚手招來負責監督整場婚紗秀排練和場地的負責人。「興安,過來一下。」
羽容看著那個走向他們的中年男子,只覺得有點眼熟,卻記不得是在哪里見過,直到看清他的穿著打扮之後,才忽然想起來。「是你!」
「是你!」王興安同時也叫了一聲。他往後退了一大步,以防他可憐的肚子再次慘遭她玉膝的蹂躪。
「原來你真的認識屠軍。」羽容不好意思的伸了下玉舌,對上次誤將他當成騙子的事感到很過意不去。「上次真的很對不起。」
「沒關系,現在社會上壞人太多了,女孩子謹慎一點總是好的。」王興安話雖這麼說,但還是小心的和她保持一段距離。沒辦法,上次她那一頂實在令他記憶猶新,現在一想起,肚子還會隱隱作痛。
「你們兩個認識?」屠軍揚聲輕問,語氣中隱約可嗅出一絲不悅。他不容許自己成為忽略的角色。
「見過一次面。」羽容抬頭回答了屠軍。
「其實正確來說應該是兩次,選拔會那天我也在場。」只是他沒想到他的老板最後也是選上她。
「那就不用我介紹了。」屠軍的語氣還是相當不高興。
「恐怕你還是得介紹一下,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情況並不太愉快,我把他當成招搖撞騙的騙子,結果賞了他肚子一膝蓋。最糟的是,我還沒有控制力道。」羽容仰頭看他,一臉很苦惱的神情。
經羽容這麼一說,屠軍臉上總算有絲笑意。他揚眉問王興安,「很痛?」
王興安垮著臉猛點頭。
「看來你們真的需要給對方一點新印象了。‘小蓉’,興安是婚紗秀的主要負責人,有什麼問題臨時找不到我的話,可以找他。」屠軍說著,轉向王興安,「興安,‘小蓉’是這次主題婚紗的模特兒,不過她沒有舞台經驗,記得叫麗莎來訓練她。」
听到屠軍的介紹詞,羽容忍不住看他一眼。不知為什麼,他似乎很堅持叫她「小容」。
「你好,敝姓段,段羽容。」羽容朝王興安伸出手,執意說出自己的全名。她越來越討厭「小容」這個稱呼,總覺得他說的「小容」不是她,而是另一個女孩的匿稱。
「敝姓王,王興安。」王興安也朝她伸出手一握,然後迅速松開,以免老板又不開心了。
「‘小蓉’,我下午再過來接你,記得別亂跑。」屠軍托起羽容尖瘦的下巴叮囑道。他在眾人的注視下對她輕輕柔柔地印下一吻,刻意壓低聲音對她說︰「好了,我相信她們已經迫不及待要把你分尸了。好好發泄你對模特兒的不滿,不過請手下留情,別做上的傷害,我還需要她們上台替我走秀。」
羽容咯咯低笑道︰「她們知道她們的雇主這麼惡劣,只在乎她們能不能上台走秀,不管她們的心靈受到什麼樣的傷害嗎?」
屠軍腿細了眼,隱藏住眼里的冷漠,一語雙關的說︰「她們知道我‘不止’這麼壞,她們或許比你還了解我。」
「是嗎?」她們懂得你心中深沉的痛楚嗎?羽容在心中補上一句。她直視他墨黑的眼瞳,想將自己滿溢的愛意與柔情傳達到他拒絕為她開啟的角落。
屠軍卻迅速收回目光,松開托住她下巴的手,毫不留戀的走出房間,遠遠拋下一句話,「記得等我來接你回去。」
羽容挫敗的垂下眼睫。這些天來,不論她如何嘗試,他始終連個機會都不給她,他的心只容得下那個人。
不過她不會放棄的。羽容振作起精神,抬頭笑著迎上四周挑釁的目光。
☆☆☆
香港,灣仔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在這里。」苻天沼手拿一束潔白的海芋走向佇立在十字型墓碑前的屠軍。
墓碑前的泥土地上已經放了一大束白色海芋。那是藺芙蓉最愛的花。屠軍曾經告訴芙容等他出名之後要替她蓋一間玻璃花房,里頭全部種海芋,可惜她卻等不到那個時候了。
屠軍、蘭芙蓉和苻天沼是在一家孤兒院里認識的。屠軍被皇家警察送到孤兒院時已經八歲了,大得足以明白自己被母親拋棄的事實,卻還是無法接受,剛到孤兒院的頭幾個禮拜,他總是一個人躲在角落低泣不和大家一起玩。芙蓉是第一個主動接近他的人,而苻天沼則是第二個,或許正因為如此,屠軍漸漸封閉的心房才容得下他們兩個人。
芙蓉和屠軍同年,比苻天沼小兩歲,因為被收養她的叔叔侵犯所以被送到孤兒院來。不幸的遭遇讓她有一顆比一般孩子更早熟的心,但奇怪的是,她和屠軍相當投緣,從屠軍到孤兒院的那一天起,地似乎就認定照顧屠單是她的責任。
坦白說,苻天沼並不認為芙蓉和屠軍之間的感情是愛情,與其說屠軍和芙蓉相愛,還不如說是一個人渴望被愛,而另一個人需要找一個對象去愛。但他又有什麼資格去評論他們,他也幾乎在情路上跌得粉身碎骨。
屠軍沒有開口,也沒有抬起頭,只是十分專注的望著墓碑上的字。
良久,屠軍和苻天沼兩人就這麼無言地看著冰冷的大理石碑。
「為什麼?」屠軍忽然抬起頭,轉向苻天沼,「為什麼在她受了那麼多的苦之後,連幸福的滋味都還沒嘗過,老天爺就決定帶她走了?就只差一年而已,只要她再等一年,我就請得起最好的醫生替她看病。她熬過了那麼多病痛,為什麼會撐不過一個小小的肺炎?」
「或許那對她來說是一種解月兌。」苻天沼低聲說著,但他明白屠軍永遠不會試著去接受這種說法。
芙蓉的身體一向不好,從小就是藥不離身。離開孤兒院後,芙蓉的醫藥費成為屠軍和苻天沼最大的負擔,對于長期受病魔折磨的,芙蓉其實早已經厭倦,也曾想過要一死解月兌,但她從來不對屠軍說;在他面前,她總是強忍著病痛給他最甜美的笑容。
屠軍重重地跪落泥地,不在乎微濕的泥土會弄髒他那一身衣服。他手指輕撫過墓碑上鏘刻的名字,感覺小蓉的靈魂仿佛又在他指下活了過來,她的溫暖擁抱、她的甜美微笑,一點一滴溫暖他冰冷的心,讓他忘了被遺棄的淒涼,讓他感覺到被愛。
又過了許久,他緩緩抬起頭,眼中的傷痛早已消失無踩,留下的只有防備的冷漠。
他站起身,拍拍沾在衣服上的塵土,背對著苻天沼問道︰「我拜托你幫我調查的事情怎麼樣了?」
「男的死了,女的住在大嶼山的屋村,經濟環境不太好。」
「幫我寄幾期專訪我的雜志給她,就說她二十幾年沒跟她報平安的‘不肖子’跟他‘親愛的’老媽媽問安了。」屠軍譏誚的說。
「要不要寄錢給她?」
屠軍沉吟了一會兒。「替我算算現在一個女人從懷孕到養孩子八歲要花多少錢,就寄多少給她。」
「你不想見見她嗎?畢竟,二十多年前一個女人要養活一個小孩並不簡單,或許那時她毫無選擇。」
屠軍冷笑了聲,「天沼,別試探我。你忘了女人都是負心人嗎?還是你的傷口經過近十年的療養,已經痊愈了?」
屠軍的話狠狠刺進苻天沼心底才結了薄薄一層痂的傷口,讓他不自覺瑟縮了一下,臉色迅速刷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