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告訴她,我勾搭上龜奴,私奔了!」呵呵,粗魯的她。
看小媚一臉錯愕,溫柔竊笑在心。吹滅蠟燭翻上窗台,看看四周沒人,她伸手搭著屋檐,足下一蹬就倒翻上去,借著月光朝可憐的小媚揮揮手,開溜了。
也不想想,若不是事先和李嬤嬤打過招呼,她哪有可能總是夜里開溜,五年之久還沒穿幫?……這個笨丫頭!
不過,人家做賊都選月黑風高,死氣沉沉的時候,她卻偏偏詩情畫意,總挑天氣清朗的月夜,也難怪小媚會說她玩命了。
一個會武功的妓女……想想挺不倫不類的,對吧?其實不用太驚訝,早說了,溫家的女子不平凡嘛!她的外婆可是當年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妙手觀音溫有容,可惜死得早,死前盜來的奇珍異寶早在黃河水災時全數捐了出去,只留下一冊武訣給溫可人。溫可人怕練武後身材會變粗,沒練。那冊武訣最後傳到溫柔手中,溫家俠女的一身武藝才算後繼有人。
不過別誤會,她溫柔和「俠」字,可沾不上一點邊。她和外婆的行事處世很不一樣,真的不一樣。外婆是那種見不得人受苦的慈悲心腸,博愛,愛世人勝過愛自己,可以無私心地獻出一切。她年紀輕輕便香消玉隕,便是因為剛烈如火的脾氣,為人打抱不平惹上不該惹的人,賠了性命不說,女兒也被賣入妓院。而她溫柔,自認沒有她的善心,沒有她的佛性。
她溫柔……算是個很自私自利的女人吧﹖有恩會報,有債會償;只偷奸商貪官,她有她行事的原則。但是她不相信什麼人性本善,也從不會想要為素昧平生的人付出什麼,每次偷來的錢她會抽一成捐出,只為了良知未泯,圖個心安理得而已。就算有哪個討飯的要當街餓死,捐一成便是一成。
自私的她,只懂得要善待自己。
而今晚她的目標,是只不折不扣的肥羊︰康成王。
康成王是當今聖上的胞弟,雖然不似聖上最偏愛的幾個兄弟那樣得意,但是到底身份尊貴,在地方上呼風喚雨,作威作福還是綽綽有余。康成王在西湖旁有棟豪宅,民脂民膏收藏了不少。原本她較為安份守己,也不太敢動那里的主意,不過最近閑得慌,終于忍不住了。
明天康成少王爺西湖上大宴貴客,還特地寫了個帖子差人送到紅香院,要她賞臉助興,言辭竟頗為客氣。這位小王爺可想得到,明日座下客,就是今夜的梁上君?
到底有樹大招風的自知之明,康成王的西湖別院青石圍牆砌得半天高,顯然守衛森嚴。溫柔小心翼翼地避開巡邏的家丁,繞著外牆走了大半圈,才總算看到沿牆一棵上了年紀的銀杏樹,高出圍牆數丈有余。
是個好機會!趁四下無人,她提氣上縱,手腳並用三兩下就爬到了樹頂。幸運的是,天助美女,在這一刻恰巧刮過陣風,將她攀枝踏葉的那點細微聲響也掩蓋過去。
可惜溫柔的得意洋洋才維持了三秒鐘不到,低頭往下一看,差點沒跳起來。
般什麼,皇宮內院嗎﹖在她腳跟下來回走動的守衛,竟有五個之多!看這樣子想過這第一關已是困難重重,更別說去金庫的路上會有多少障礙了!
溫柔咬著嘴唇,從口袋里掏出五顆小圓石,拿在手里掂了掂。
說實話,她這流星雨的暗器手法挺爛的,打中了一個不一定可以打到第二個。唔……如果不幸被逮到,可不可以假裝她是來私會康成小王爺的?
還是……抬出老的那個比較有說服力?還是……干脆打道回府,太太平平地睡個大頭覺算了?
就在她猶豫不決的時候,突然听到一陣輕微的異聲。不是風聲!嚇得溫柔連忙低下頭,屏住氣息一動都不敢動。
然後她看見的景象,差點讓她的下巴月兌落。
一個黑色勁裝的高大人影如蒼鷹般從她頭頂掠過,飄落院內。一瞬間,五個侍衛如泥塑般僵住,臉上的錯愕之色也既詭異又可笑地定了格。可是……從頭到尾都沒見他出手!
棒空打穴!溫柔的腦海中閃過四個大字。原來這就是她未曾有幸親見的隔空打穴!那男人在撲落的剎那間,從手指馭氣勁連點五個人的穴道,快、準、狠!
偶像!簡直帥斃了!
黑衣男人蒙著面,看不出他多大年紀。只見他快速地打量一下四周,便毫不遲疑地向左斜縱出去,轉個彎三兩下沒了人影。
溫柔竊竊笑,連忙跟著跳進院子里,拔腿就追。
真是天助美人也﹗正愁著呢,平空就蹦出這麼一位高人。呵,反正康成王錢多,那位仁兄持劍開路,她剛好坐享其成。人家是弱女子嘛!不偶爾佔佔便宜,太對不起自己了﹗這黑衣人似乎對康成王府熟悉到了邪門的地步。他東繞西拐,盡挑偏僻小路走,前進的方向卻始終不曾迷失。倒是一路進來,被他點穴的人越來越多,姿態各異的木頭人多到就快可以媲美秦王俑了。
終于,他老大到了目的地。只見他袖子微晃,點倒了四個一字排開的守衛,閃身進入一間書房里,順手掩上門。
書房?溫柔猶豫地隱身在假山後,不知該怎麼想。她……終究是太莽撞了些。主觀地認定他是同道中人就一路跟了來,完全沒考慮到這人也許是別有所圖。
怎麼辦?她偷偷看了眼那扇緊閉的門,眉頭不自覺地擰起,衡量手上的選擇。康成王府警衛太過森嚴,憑她一人獨闖,能全身而退的機會微乎其微。所以她只有兩個選擇︰原路退回,或是進入書房。
溫柔嘆了口氣。
唉,沒魚蝦也好,她向來不挑食。誰知道?也許書房里也很有些寶貝呢!抱著樂觀的心情,她藏身在假山後,靜靜等待那黑衣人的離去。
可是……可是這一等,居然就是半個時辰!
……不會吧?難道說,他老大早就從後門溜了,留下她一人在這里迎風苦候?
唉﹗難不成真的傻傻等到天亮不成﹖不管了!她理了理耳邊散落的發絲,大模大樣……唔,也不能算是太囂張地,閃進書房里。
掩上門,里面是一片漆黑。不等她回過神,火褶閃過微弱的光,隱約照出一個高大的身形,將她嬌小玲瓏的身軀籠罩在他的陰影下。
「你還真的有膽跟來。」很低沉,頗具威信的聲音。
表面具下慧詰的眼楮眨了眨,確定沒有誤解人家的言下之意︰「你在這里耗了半個多時辰,只是為了看我是否跟來?」
他聳聳肩,算是默認了。
也許是緊張過了頭,溫柔荒謬地覺得很好笑,輕笑出聲來︰「那麼,我是否符合你的期望呢﹖」
即使火光微弱,她依然能感覺他近乎咄咄逼人的注視,但是那目光中有多少笑意,她可不敢說了。
黑衣人盯著她面具下閃亮的眼楮,淡淡說了四個字︰「與眾不同。」
他也在打量著眼前的女人啊﹗剛進院里就發現身後多了條影子,原以為她必定是為秘籍而來,現在,他不是那麼肯定了。
「指我嗎?」她跳開些,用輕松的語氣掩飾心里的緊張。這男人有雙好銳利的眼楮!太亮了,彷佛能看透人心,她竟無法正視。
嗯,好特別的女——賊﹖他無意相逼,調開視線望了望窗外,語調仍是平靜無波︰「康成王府,不是你該亂闖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