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松振奮地問︰「城哥,隔壁樓是貼著這幢樓蓋的,只有兩層樓高的差距,你辦得到嗎?」
雷干城不慌不忙地點頭,接收回發號權,「你先跳,以便接秦麗,我則殿後。」
「不……讓城哥居中,我最後跳。」秦麗提出抗議。
但兩個大男人沒理她,阿松拔了她的高跟鞋。
秦麗警告著,「你敢敲壞我的鞋,我跟你沒完沒了。」
阿松充耳不聞,掐著涼鞋的大手一劃,直接丟往隔壁大樓,不到十秒,他的人影也跟著跳過去,矯健的身手可直追武打明星,可惜這雲重月暗的避嫌關頭,沒人有閑情逸致去拍手要「安可」。
雷干城將秦麗架上圍牆,但她遲遲不肯跳。
阿松手臂大張,在臨褸催著,「秦麗,快跳,你不跳,會拖累城哥。」
「就算我跳,城哥也不見得會跳……」秦麗回頭看了額頭已開始沁出泠汗的雷干城一眼。
雷干城保證著,「秦麗,區區兩層樓,我應付得來。」說完雙手按在她的背上,用力一推,才眨把眼,她人已掉進阿松寬闊的胸襟里。
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豪情游俠如阿松卻專門來個造反定律,他將驚瑰未甫的秦麗當米袋似地隨地一擱,急步上前又要救駕去了。因為雷干城雖然已硬著頭皮爬上圍牆,但有懼高癥的他早已失去方向感。
正當阿松以為他要往回仰倒時,不料他的身子一彎,像折翼金烏似地墜下來。阿松大驚,猛往前大跨兩步,臂一拱,人是接到了,孔武有力的軀干卻被雷干城加速而落的體重一震,頓時跌坐在地上。
秦麗猛地撲上前,想察看雷干城和阿松的情況,不想又被另一個飛落下來的人影嚇得出聲尖叫。
「噓!」
「女人,閉嘴!」
兩句斥喝讓秦麗猛地掩住嘴,目光落在剛到的小飛俠身上,認出他是那個叫小穆的男孩後,才喘了口氣。
斜背書包的小穆瞄了阿松懷里失去知覺的雷干城一眼,搖頭說︰「沒想到大名頂頂的雷公毛病還這麼多;不舉、斷袖之癖、外加弱不禁風的軟魚蝦,嘿,我說,他這個大哥大當真是唬人的。」
阿松瞠目望著小穆,不客氣地齜牙說︰「你快滾,省得討打。」
小穆不理他,比了一下昏迷過去的雷干城,轉身對秦麗解釋,「這里我混得很熟,可以帶你們躲開樓下的警察。」
「不必,我們自己找得到路出去。」阿松拒絕了。
小穆也不生氣,好像存心跟阿松卯上,力氣雖比不過,但一張厲嘴可以當無影剪來搔阿松的癢。
「我會幫你們,全是看在雷公的面子上;他剛才沒倚老賣老地教訓我,還塞錢給我把馬子,這招我喜歡,可惜我那個正事不干、專門聚賭的老爸和我未來酒鬼丈人的觀念沒他開通,要不然,我和我馬子也不必躲在樓梯間練習第一次接觸。」
「你有完沒完?」阿松真是討厭這個油嘴滑舌的小子,但現下情況緊急,只好忍住脾氣不發作,「若說完了,趕快帶路。」
「這幢樓和隔幢樓因為矮隔璧樓兩層,用戶為了防賊,將安全門反鎖起來,我們得爬到另一幢大樓才找得到出路。」
秦麗笑逐顏開,「這麼說另一幢大樓的門沒反鎖!」
「不,也是反鎖的。但我有鑰匙,因為頂樓上的違章建築是我爸蓋的。
快點!我有預感警察要往這層樓來了。」小穆說著抓起雷干城的上半身,讓阿松站起來。
三人快速地把雷干城當豬公似地扛向小穆所說的希望大樓。
十五分鐘後,小穆大方地將老爸閑在地下停車場的賓士轎車借給阿松,直接開出尚未封鎖的巷弄,朝火車站的停車場飛奔而去。
當阿松和秦麗忙著將雷干城抬進專用座車時,小穆乘機打量車子,忍不住吹了口哨。
「哇!這車的防彈玻璃和鋼板可媲美電影007里的道具了。我爸曾聯絡過代理商訂做,不料用錢利誘還是吃了閉門羹。你們是怎麼弄到的?透露一下吧?」阿松和秦麗沒應,直接就要坐上車。
「等一等,你們不能甩下我啊。」
秦麗探頭說︰「小兄弟,等城哥醒來後,我們會跟他解釋你及時伸出援手。但現在,你是真的不該再涉及這件事了。」
「可是我已經涉及了啊!苗姊今天下午來找我,要我幫她保管一份預留給城哥的資料袋,直到今晚八點;但我八點整上樓去按她的門鈴,她卻遲不現身,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秦麗和阿松迅速交換眼神後,得到他的首肯,轉頭對一臉莫名的小穆說︰「你上車吧,到醫院的路上,我們再把事情解釋給你听。」
雷干城能蘇醒過來,全拜那陣濃烈的消毒藥水味,他疑惑地看著四周的環境,撐起上半身,直到和坐在探病椅上的佟玉樹正對眼時,才大松一口氣,一秒後蹙起眉問︰
「我怎麼會在你這兒?」
「你前晚跳牆時昏倒,阿松和秦麗送你來的。」
「前晚?」雷干城回想之後,笑著挖苦自己,「我真沒用,才兩層樓不到,懼高的老毛病一犯,就躺了兩夜。」
佟玉樹沒笑,一臉肅穆地將雙手擱在白大掛的口袋里,這是他宣布壞消息的前兆動作,「不是你以為的老毛病,是舊疾復發。」
「胃潰瘍?」
他搖了頭,「更嚴重的。」
雷干城得訊笑容頓時萎縮,一動也不動地僵在原處,足足一分鐘後,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苦笑出來,將兩手一攤,「該我的,躲不掉,這次要多少,隨你割。」
「情況沒你想的嚴重,只是這回你血液里癌細胞指數高出正常指標,再加上那晚你空月復透支體力,一下子跳舞,一下子跳牆,才會昏厥過去。」
「玉樹,咱們兄弟這麼多年,你別再迂回曲折一串,直截了當告訴我治愈率是多少?」
「還是三年前那些老話,一般正常人的體內也是帶有癌細胞,只是數量多寡的問題。
胃癌細胞形成到出現癥狀約要一年半,從你上回復檢到現在只隔七個月,我趁你熟睡時模過你的胃部,沒發現異狀,救治的機率絕對很高,情況若輕,也許用雷射手術配上抗癌藥物便成,但改善作息及飲食習慣是絕對必要的。」
佟玉樹刻意樂觀,掩去最糟的假設,輕描淡寫地繼續解釋,「我希望這只是一場虛驚,但得先幫你照過胃鏡,確定不是真的舊疾復發,看看淋巴腺有無轉移,不過一切行動,都得等到徹底檢查過後,才能對癥下藥。若無大礙,隔幾日你就可出院,省得佔床位。」
「這真是個好消息。」雷干城能做的只有消遣自己。
「好消息不只這一樁。」佟玉樹將放在床尾的資料袋往他鼻前一送,「能為你爸洗冤的證據在此。」
雷干城接下資料袋,問︰「怎麼會落在你手上?」
「秦麗要我幫你保管,並說是一個叫小穆的男孩送來的。你趕快看,結果會讓你大吃一驚。」
「難道不是那個退休的老國代?」雷干城氣息平穩,從袋中取出一疊厚資料,一張一張地翻過。
「他是有一份,但也算是被人架上梁山的刀俎肉。」
「還有人能在幕後將那只狡滑的狐狸當傀儡操縱嗎?」雷干城瞄到夾在其中的一份遺囑時,眼楮頓睜,逸出一句疑問,「這遺囑影本有我外公的大名,怎麼會落在那個老賊的手里?」
他足足花了五分鐘的時間將外公林儒振的遺矚讀過兩遍後,不可置信地望著佟玉樹,「我外公把他能指定的一半遺產全留給老哥和我,其余一半則是要大家均分!那個老賊還做了見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