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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背上的惡魔 第18頁

作者︰阿蠻

見此景,拓跋仡邪不由得輕嘆一聲,當著她的面將紅布的四角掀開,捻指間,一道銀光閃入竇惠的眼角,將她好奇的眼楮吸引回來。

只見一支小巧玲瓏的玉銀釵橫躺在光滑的紅緞上,竇惠終于肯看他了,但聰明的眼楮里卻充滿笨笨的疑惑,「你這是……」

拓跋仡邪爽朗地笑,「送給你,這是我欠你的,兩個禮拜前就該給你的,但你老是躲著我。」

「不行,我不能要!」竇惠一徑地猛搖頭。

「不喜歡嗎?」拓跋仡邪的笑臉一下子被她的反應凍住了,「啊,沒關系,金鋪老板說可以換個樣的。」

「即使換個樣,我也不能要。」

拓跋仡邪的硬脾氣又被她逼了出來,「哪有這種事!這玩意可值我全身家當,只差沒把衣褲當出去!」

「就是因為如此,我才更不能要,你辛苦工作了近半年才攢了一點錢,竟花在這種東西上。」

「錢是我的,隨我高興花,而且這是我的心意……當然,比起你丟掉的那支,這支玉釵可能寒傖了些,但我跟你保證,釵頭上的玉石小遍小,但是塊好料,就跟我的感謝一樣。」

但竇惠仍是不肯接受,「只要你說聲謝謝就夠好了。」

拓跋仡邪沉默良久,才說︰「你難道沒想過,我這麼做不全是為了謝你,男人通常喜歡自己心儀的女孩打扮得光彩耀眼,如果又能目睹對方戴著自己送的東西的話,那是無上的榮寵,這是一個最卑下的乞丐唯一能強扮天子威儀的方法。」

「別胡說,你才不是乞丐!」

「你再不把這玉釵往頭上插的話,就快是了!」

「我說我不能要,又不是不願要,你為什麼要這樣貶抑自己。」竇惠翹起小嘴,猛地拿起玉釵就朝頭頂上的小髻戳了去,「高興了吧!」

「當然,你讓我做了皇帝,怎會不高興?」話說完,拓跋仡邪得意地笑了,慢慢地欣賞竇惠的俏模樣,贊了一句,「漂亮!你將來一定是個大美人,以後娶到你的人可幸運了。」

竇惠本來要回他一笑的,但听到他最後一句話時,又頓時變了臉說︰「我才不要嫁別人!現在,咱們可以上課了吧!」

拓跋仡邪瞄了她郁郁寡歡的表情,頗識時務地闔緊了嘴。

畢竟,竇惠嫁不嫁「別人」,無他置喙的余地。

經過那次的剖心交談後,竇惠與拓跋仡邪之間的關系變得相當微妙。

拓跋仡邪努力不懈地學習認字,盡心克勤地工作,三餐溫飽運動量又大的他長得殷實壯碩,明顯是個成熟大人模樣了;而竇惠是一天比一天美麗了,也許是有了種花人的悉心關照,她就像一朵綻放在枝椏上端的木蘭花,尊貴得讓人不敢任意上前品玩。

拓跋仡邪小心翼翼地隱藏對竇惠的愛慕之情,若非必要,他不會主動靠近竇惠,甚至連護送她走訪寺院時,都是必恭必敬地站在她的後方。

盡避兩人費力地保持這樣的主僕關系,不肯輕意越雷池一步,但是四眼交會,難免要傳遞一些只有對方知曉的訊息,那些訊息復雜難解,能令相思人徒增酸中帶甜、苦中帶甘的情愫。

竇惠也曾想把這種感覺告訴父母親,但是又怕受到阻撓,不敢聲張,最後,是為娘的敏感,向丈夫提起女兒的不對勁,才知道竇憲已經注意那一對年輕人好些時候了。

竇憲雖然暗樂良久,唯恐打草驚蛇,佯裝不知情。

此時竇家近三百年的房舍已漸老舊,竇憲有意將主屋遷出洛陽城外,征詢不少土木師的意見,當然也包括拓跋仡邪的。

拓跋仡邪以年少游走西方的見略向竇憲建議,采用較硬的花崗岩做圍牆,並畫了一個攻防俱佳的碉堡圖,無意間展現了他戰防的天分。

對于他的這種天分,竇憲不想將它擴大,他只希望這個年輕人能安分守己地待在竇家,好好照顧他女兒就行了。

銀葦飄霜,秋去冬來!時節已入冬至,吃了長生蜜棗湯圓後,竇惠又長了一歲,稚氣仍然未月兌,但儀態矜持,也不再吵著要當尼姑,竇憲遂松了一口氣。

結果上元節還沒過完,關東的崔氏和關中的柳氏三番兩次派人抬了黃金千兩、銀絹百疋上門來提親,竇憲以小女年紀尚幼不諳禮數為由回絕了對方,但這種借口今年用了,明年再用就不通了,況且三月時,他受皇上之命,得北上平城一趟,評議司徒在教化旋政上的缺失,所以急著將拓跋仡邪和女兒送作堆。

他左思右想,決定不擇手段,再為拓跋仡邪開闢一門新課程。

「什麼?老爺要我抽一點時間來上課?」拓跋仡邪望著竇憲,眼里盡是詫異,「可是我即將忙著監督新屋的進度,可能抽不出時間來。」

「不會用到你白天的時間的,這回我給你加的課程是天文學,雖然樂企傳授給你的觀天知識非常豐富,但是那套理論會因為地形不同而有謬誤,所謂‘天地生君子,君子理天地。’你將在此地生根,基本的二十八顆星宿總是要能分別,本來我是打算親自指點你,但因公事繁重,只好另派高徒教你了,今夜戌時,西廂頂樓陽台上。」

「是!」

拓跋仡邪談不上快樂與否,只覺得這個主意也不差,除了消耗他過剩的精力外,也可防著自己老是胡思亂想,抱著枕頭攀竇惠。

第六章

在廚房與其他僕役用完晚餐後,拓跋仡邪隨意將粗制的大襖衣披上身,從灶旁撿了一塊通紅的木炭放進鐵制暖爐,再拿塊麻布袋包裹好。

由于拓跋仡邪個性直爽,待人頗具義氣,不僅深得竇老爺和大總管的賞識,就連低他一階的昆侖奴也對他尊崇得很,因為拓跋仡邪一有空閑就會自掏腰包地沽點小酒,然後跑到男奴睡的宿舍去跟他們聊天,起初,漢僕瞧不起胡奴及昆侖奴,對他親近胡奴的行徑很不以為然,都避到另一角。

拓跋仡邪根本不管階級與種族隔閡的問題,只在乎行事夠不夠效率,因為他總覺得既要同擔一件差事,哪能連話都不說一句,這不是很別扭嗎?若說女人小心眼也就算了,大男人行事哪能這麼計較?

因此拓跋仡邪特別壓低聲音講故事,但盡可能說得口沫橫飛,精彩的故事听得大伙欲罷不能,就這麼幾次過後,那漢僕犯搔癢的耳朵怎抵得過去?于是不知不覺地紛紛靠攏听他說話,最後,胡、漢奴僕始肯圍坐一圈說話了,這比竇憲幾番公開要胡、漢奴僕間和睦相處還有效!

現在大伙知道他要在這麼天寒地凍的時候上課,特別幫他準備了熱湯,割了塊肉干塞到他懷里,他謝了大家的好意,點了草芯的燈籠來到竇憲所說的地點,這里離五閣樓最遠,所以視野也最廣。

今夜冷謐,陰涸的襲風似乎被凍結了,沒了明月的爭耀,點點星辰看來格外的閃爍,他放下手上的東西,盤腿坐在冰冷的地上,舒展雙臂,吸進一口涼透的氣,便猛挲手掌好取暖。

一陣細碎、輕盈的腳步聲從後方傳了過來,沒有多久,一雙套了絨毛織物的小手就蓋住了他的眼楮,那股熟悉的幽香又飄進他的鼻息。

驚喜剛燃心頭,但隨即被他的理知澆熄了。

他忙地撥開她的手,彈身而起,低啞著聲音道︰「你在這兒干什麼?被人看見,你會完蛋的。」

竇惠被他氣極的樣子嚇了一大跳,連連退了兩步,才說︰「爹爹要我來這里教你天象的,他還有張字條要給你,」她說著將紙條遞了出去,「交代這是個小小的測試,如果你懂意思,就可以上課,如果不懂的話,那就隨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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