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烈風聞言,撇頭看向另一頭,嘴角拼命往上拉,但始終拉不起來,最後她放棄了,轉回來時眼眶已紅,她啞聲道︰「我沒關系的……」她懊惱地抹去掉落的眼淚。「我都不怪的。如果兩年前五哥親口跟我說,我也是不信的,只會覺得他在騙我,現在我卻是會信……誰都沒有錯,我知道父兄他們心里也苦悶,我只是遺憾沒有讓他們在世時更喜歡我,讓他們沒有太多牽掛的走。」
徐四靜靜地看她一會兒,目光又拉回男仙沐浴天上池。「是啊,有時,能少些遺憾就少些吧。」
徐烈風听她言語有些異樣。「四姐?」
徐四難得一笑。「現下我要去搶他的衣物,少份遺憾也好。」
徐烈風啊了一聲,就見徐四走了出去。他的衣物?誰?五哥!徐烈風瞪大眼,此對,她見樹叢後一名村落少女直往溪邊奔去。
那女人意欲為何?想搶誰的啊?
五哥在村落里雖是有婦之夫,名草有主,但他倆間什麼也沒有,沒有夫妻之實沒有婚緣書,就只是冒充個名兒……家里有四人,誰知有沒有大嘴巴?
萬一有人搶五哥的褲子……四姐也想搶五哥……怎麼……怎麼可以?她不讓……怎能讓?連她都沒跟五哥主動求過婚,怎能讓人捷足先登?一直只有五哥在暗示明示她有兩人長程的未來,她卻膽小不敢有動靜,她怎能讓五哥面對其他姑娘的求親,讓他有片刻對她一廂情願的錯覺?
思及此,她拔腿狂奔,跑得比誰都快,當她越過徐四時,徐四瞠目幾乎以為杏花村里出現了飛躍中的神奇白羚羊。徐烈風一時忘了她的發色,忘了她心里的芥蒂、她的戰戰兢兢,如風一般奔到大石旁,她雙手一壓,翻身跳上大石,就著男人的衣物一股腦兒的翻著。
五哥的褲子呢……哪件?這件?那件?衣物都是她洗的,她怎會認不出,但這些衣褲里沒有五哥的啊,還是他今天換了新褲……她眼尖,看見眼熟的長褲,連忙抓起跳下石頭就跑。
徐四本在她旁邊找著,一見阿奴眼明手快搶上一條就跑,她先是愣了一下,回頭喊道︰
「阿奴,你搶二哥長褲做什麼?」
徐烈風奔得太歡快,差點撲地。她低頭攤開仔細地看……滿面通紅地走回去,石上已有幾個大膽的姑娘在搶了,她還搶得到麼?
徐四朝她伸手。「把二哥褲子給我,我要。」
她也沒深想,就交給徐四。她記得五哥跟二哥是在這塊巨石後的,她繞過巨石,想探頭一看,瞧瞧五哥衣物是不是放在他身邊,讓她搶一搶吧!
哪知,她才微一探頭,就見有個衣著整齊,雙臂環胸的男人長身玉立在溪里倚著大石掩去身影。
他斜斜往她看來,笑道︰「阿奴搶褲啊。」
「……」五哥你都看見了吧?你都听到了吧!你很歡樂吧!
「要我月兌下來嗎?」
「五哥……」她艱澀道︰「你穿得這麼整齊,怎麼沐浴?」
「我是幫你二哥,又不是我自己要洗。」他笑,自大石後現出身影。
五哥後頭還有個光果的男子躲在石後,她下意識要細看,徐長慕卻輕輕轉開她的臉。「那是你二哥,他有什麼好看的。」
……二哥是被這些大膽的姑娘嚇到了吧?她有點同情二哥,但更懷疑五哥早就知情,才一身未月兌地入溪,他是想整二哥還是整她哪……徐烈風見他自巨石內側天然的凹槽取出乾淨的衣物,轉至另一頭石後。
她注意到大石上的幾名少女往這看來,她立即面無表情負手跟在他身後,適時掩去他的背影,同時趁他在石後換衣時,像個門神一樣的駐守在旁。
天上有飛鷹吸引她的注意力,她抬頭看去,飛鷹盤旋幾圈後揚翅而去,消失在天的那一端。那一端已經越過南臨邊界了嗎?
她慢慢蹲在地上,托腮看著天空。
南臨的天空,一如徐家顏色的白,令人著迷。國土雖小,卻是美麗豐饒,她只在京師待過,但雙眼一閉,滿腦就能浮現出五哥曾繪出的南臨地形。
徐長慕一轉出來,見她蹲在那里,面色大變。「阿奴,你哪兒不舒服?」他語氣微緊繃,極力掩飾剎那的驚慌。他自她身後環了過來,要將她一把抱起。她道︰「五哥,我沒事。」
「……沒事?」
「我真沒事。」她連忙起身面對他。
他一身乾淨衣物,長發微濕披散在肩後,面帶狐疑,上上下下打量著她。
她注意到他全身上下都不是白色……
「五哥……你不愛穿白色嗎?」自來村落後,不,正確地說,自父兄走後,他就再也沒穿過白色。
他聞言,先是一怔,而後輕輕一笑︰
「阿奴現在才發現麼?那種顏色不過是徐家的枷鎖,徐家差不多都走了,南臨君王是怎麼對他們的,你最是清楚。我對南臨一點留戀也沒有。」一頓,他又忽道︰「在國外四年,我走過大魏、北塘、西玄等大國,又去過一些小柄,卻也沒有什麼好留戀的,阿奴覺得我太薄情嗎?」
徐烈風柔聲答道︰「那一定是五哥還沒有找到可以留根的地方。」
他看著她,笑著︰「也許。阿奴的根,卻在南臨了。」
「我……」
他將濕答答的衣褲全塞進她懷里。「阿奴要我褲子,現在我給你了,接下來呢?」
「……」五哥你這是要我替你洗吧?但她仍是緊緊攥著他的長褲不肯放。
徐長慕見她跟防賊似的保著他的長褲,心里又愉快起來。他道︰
「昨天我听說,今日有搶褲求親。之所以用搶,就是趁其不備,你要不允我婚事,我就不還你,叫你光溜溜的沒法回村落。」
「好毒……」這已經算是霸王硬上弓了吧?
「所以呢?」他笑,很拽地看向另一頭,沒看著她。
「五……五哥,你……你……願不願意接受阿奴的……求親?」
「如果不願意呢?」
「……五哥不願意,我……我……就不還你長褲……」她說得好艱難,只覺立場整個顛倒了。
她偷偷瞄去溪邊,發現二哥正注意這頭。她臉上燒得厲害,她不還長褲還能怎樣?他又不是沒穿衣,難道逼他月兌褲子嗎?
「哎,這可怎麼好呢?……」
她咬咬牙。「五哥存心戲弄阿奴嗎?」
「也不是。只是,我還在想,阿奴為什麼要求親呢?」他美目終于轉了回來,與她對視。
他的目光緊緊纏著她,不讓她回避。她徐烈風什麼都沒有,就是夠膽子!她堅定地報以回視,清楚地說道︰「當然是因為我喜歡五哥!我從很久以前就喜歡五哥了……」她從袖袋里小心取出蝙蝠帕子。那帕子都經過三、四年了,居然如全新的一樣。
「五哥捎這帕子給我時,還沒喜歡上我,但,這時候我心里早有五哥了!我比你早,當然由我求親了!」她無比豪邁,豪邁無比地說著,豁出去了!她假裝站在此地的自己,戴了好幾層面具,誰也看不見她此刻赤果果挖出來的情意。他輕啊一聲,自腰間取出繡著小青蛙的帕子,故作姿態地回憶他是何時拿到這帕子。
她咬牙切齒地想著︰別裝了你!
他慢條斯理道︰「我回南臨才拿到你這定情物,確實你……比我早啊,那你主動求親也是應該。」
她聞言一噎,索性充耳不聞了。
「瞧你害羞的……」他當著她的面,輕輕吻上那帕上小青蛙。「這小青蛙啊,我愈看愈歡喜,我就允了你的求親吧。徐夫人,以後你就陪著你夫婿飛遍天下尋找可以留根的國家吧。」語畢,他拿出自己的學士方牌,乾脆地一折,斷成兩豐後毫不留戀拋到草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