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好害臊的?這遲早是要見的,何況,阿奴,你這身子……」
她屏息。
他拿著一顆饅頭,順手撕了一半遞到她面前。「很餓吧,先填填肚子。」
她一口咬住,美目還停在他面上,催促他快說快說。她這身子怎樣?
他笑著︰
「阿奴,你這身子我還算滿意,就是骨頭明顯些,再多長肉些,我會更喜歡。」語畢,他彎身,輕輕含住那半饅頭的另一頭,目光暉暉地望著她。
她內心波瀾壯闊一番,最後一咬牙,豁出去了,她一口吸過饅頭,環住他的頸子害羞又熱情地吻上他。反正事到如今,就……就這樣子!她豪邁地想著,不吻白不吻,五哥成人禮她跑得慢跟不上,但往後……往後她想跟上他每一次的「勃發期」。
五哥,你最近的「勃發期」次數是不是多了點?
他低笑著,食指模過她誘人的唇角,與她額抵額的。他沙啞道︰
「我的好阿奴,你這欠債還債的個性我十分尊重,改日讓你還了就是。」
「……還?」還要還什麼啊?她怎麼又茫然了?
「一報自該一報還,當然是還我今日幫你穿衣的恩情。這樣吧,改日,你替我穿一回衣,就此攤平吧。」他見她一臉扭曲,徹底覺得他很無恥的嬌俏少女表情,再無當日那眉間灰心喪志的淪桑,心里不由得微微歡快起來。
雖然眼下阿奴只回來一半,不打緊,日子還長得呢,只要能確定這白發不會讓她在正值風華時忽然退速蒼老下去,那,這頭白發曾救過她出京,他感激都來不及,又怎會厭惡呢?
他憐惜地吻上她的發絲,將對她身子的期許全付諸在這吻上頭。
「阿奴,你是有債還債,而我徐長慕,最愛以債養債。」
第12章(1)
徐烈風正拿著棍子打著濕答答的衣服,瞟著身旁的四姐。這四姐真真義氣,覺得她家事負荷過重,便來幫忙,不似五哥,一听四姐要幫忙洗衣,大老爺地開口︰
「那好,二哥的都給定平吧,阿奴你只洗我的衣物,以後別再洗外人的。」
二哥在旁撇過頭,當作什麼也沒听見。
這兩人……在鬧意氣,她哪敢插話。連四姐都不同意二哥的主張,說穿了南臨欠了徐家欠了胥人,為什麼還要再為南臨付出……
她看向溪邊浣衣的女人們。她……也想隨五哥出南臨,想一生被他叼著看遍天下,但,她心里也有糾葛,這些人的未來呢?這些人都是爹他們想要保護的南臨百姓,都是……是那個疼她入骨的陛下所該保護的子民,她就這麼一走了之,她……
忽然間,一個一個少女往上游處沖了。她傻眼,這跑得是不是太歡快了點?
「時辰到了,都趕得急呢。」洗衣的少婦掩嘴笑著,看了她倆一眼。「徐夫人是不用去了,但徐四小姐還未論婚嫁,可以一試。」她瞄瞄徐四的獨臂。
「上頭是男人洗澡的地方,這跟論婚嫁有什麼關系?」徐烈風無知問道。
「徐夫人,徐先生沒跟你說麼?今年是村落里一年一度求親沐浴節啊。」
求親沐浴節?徐烈風被這節日名稱給嗆了一下。這是什麼鬼玩意?
「有錢沒錢娶個老婆好過年,今日在溪上頭洗澡的男人都是些未婚的,又想在年前娶個老婆好過年,就會在今天這節日去洗澡,將月兌下的衣裳擺在石頭上,如果對他有意的姑娘,就會把他的褲子搶回家。」
徐烈風嘴角正要抽一抽,就瞧見徐四突然以極快的速度隨那些姑娘跑去。
「四姐小心!」不對!今日幫她們背衣物籃的就是五哥跟二哥,五哥順道來協助二哥洗澡。二哥未婚!她大叫一聲,扔了洗衣棍趕忙追上去。
幸虧是二哥未婚,幸虧是二哥洗澡……二哥,我對不起你!
一群少女在樹後窺視溪里美色,不時掩嘴吃吃笑。這真是想要求親麼?根本是趁著這節日一飽眼色吧?她跑到徐四身邊,往溪流中央看去,七、八名打著赤膊的村里男人正在散發沐浴,她立即面無表情地調開目光。不是她太保守,現在已邁入初冬,溪邊早晨多是白色的薄霧,適時地掩去一些較為隱密的部分,甚至,令得這些男子若隱若現,似有天上浴池男仙洗的錯覺,這樣騙財騙色……不是,是她眼才太好,看得一清二楚。
她慢慢蹲下來,撫著額。這將是她一生的秘密,絕不能外傳。
「阿奴,你不舒服?」
「不……我是吃不消……」她虛弱道。
「你來看看二哥在哪?」
四姐之令,不得不從,她又緩緩起身,微微眯起眼,讓目光調至一個高度,一一掃過他們的面色。
放衣物的大石後,有個眼熟的……不對,是兩個眼熟!剎那間,徐烈風頭暈了一暈。怎麼五哥也在里頭呢?不是只在旁看照著二哥嗎?
「怎了?」
「……在大石後頭。五哥也在,正幫著二哥洗背呢。」
徐四驚異地轉頭看她。「你眼力真好。」
「不不,我眼力不好……」她什麼也沒看見,請別戳破她的一生秘密。
徐四這一回想,訝道︰「阿奴,你五感很強麼?」不管是射箭的眼力,聞到他人根本沒感覺的血腥味,再仔細一想過去幾年她與阿奴的接觸,不由得一震。「這是胥人的特性麼?……我竟然沒有發現?……」
「不不,四姐你誤會了,我是普通小百姓……」
「我居然輕忽了。我以為我在徐家處處注意著每個人,雖然也隨著他們忽略你,但我自認我一直細心地注意徐家每個人的事?……」
「四姐,這種事就不要……」
「這些日子過得太混亂了,我都忘了。阿奴,你覺得徐長慕真喜歡你?」
徐烈風想也沒想點了頭。她不是一廂情願,五哥一直試著讓她明白,他們是兩廂情願。以後,她不會再一轉頭,發現世界又變了,不會再以為自己老是在自取其辱。
「我不喜歡他。」徐四坦承道,看見徐烈風吃驚的表情,她再度強調︰「徐家里,我就不喜歡他,他太聰明太涼薄。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他回南臨後會留上這麼久的日子?照說,他見勸不動父兄,陛下也無視他時,他就會一走了之,但,他留下來了。阿奴,我雖名為他四姐,但我跟他之間,卻沒有任何牽連,直到這次他在邊關及時救了我跟你二哥,他要我還他這份債,要我在村里顧著你些。我,不是為了還他債,而是我自認欠你的。其實他早預料小周一滅,駐守邊關的徐家首當其沖,他親赴邊關想與西玄陰兵交手探底,哪知他們只是一支輕騎,比任何軍隊都還快,他只來得及救起我跟你四哥,找大夫讓我們撐過那段日子,而那時,你正在天牢里。如果他早點回去……你不見得會落得這般下場。」
「不……我寧願……用現在這模樣換你跟二哥安好……五哥救得好……真的……」
徐四凝視著她,再道︰
「徐長慕那四年,捎了些信,雖然沒有一封是給你的,但里頭每封信都會問到你近況如何,他捎來的外國玩意,若是給女孩家的,珍貴如一份的,他只寫上阿奴的名字,無視我這個四姐。前兩天我瞧你整理衣物時,將那蝙蝠帕子視若珍寶,你還真是在乎他。」一頓,她聲音微微放軟︰「你從來沒有問我,所以我不說,我知道你一直誤會他那四年沒有想過你,我卻沒有解釋過,任著你誤會……對不起,阿奴,這一句是我自己的,徐家收養我,我該站在他們那一邊;對不起,阿奴,這句對不起卻是為死去的父兄,我知道在他們臨走前想說,但他們已經說不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