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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臨阿奴 第22頁

作者︰于晴

她很想找話,可是實在不知要說什麼……

「阿奴,我要變得丑極,你會嫌棄麼?」

「這有什麼好嫌的?五哥就是五哥。」她坦白說著,更坦白點,她還希望他就是原來那樣,或者丑丑的更佳。「我一直以為……神話就是神話……」

「我也以為神話就是神話,但讓我下定決心行成人禮的,是三百年前西玄著名學士徐直的一小部分手稿。」

「她的手稿?」她輕輕拭去他眼下的油彩,當露出淚痣時,她忽然想起那個叫解非的學士。

他目光暉暉地看著她,說道︰

「徐直的墓遭人私盜,這事一直沒有公開,據說里頭她大部分的手稿與尸骨都不見了,只剩一些陪葬珠寶以及小部分來不及被帶走的手稿。我輾轉拿到手,上頭提及在四國前極可能是一姓天下,當時動亂之故,爭天下的不只四姓,還有其它姓氏,其中一姓的貴族面貌平凡,但男子與女子初夜行房後,相貌若漸美,就有機會能成為一姓之首,後來四國起了,那支姓氏的貴族為避禍端,擇南臨而居,刻意與劣民混血在一塊,不教四國君王察覺,以免除根。我想賭上一賭……阿奴,這事是個秘密,在四國史上尚無人提出這種說法,你萬不能說了出去,連老三都別說,他性子躁,易漏嘴。」

「二娘……是那貴族之後嗎?」五哥在告訴她秘密呢,連三哥都不能知道的秘密,他怎會輕易告訴她?她拭去他臉上最後一塊油彩,傻住地看著他妖精似的美麗容顏。「你……你……解……」

他眼底顯出真正的笑意︰「解非是我在外的學士之名,我本名長慕,阿奴。」

「喔……」她張嘴,一直盯著他看,吐不出半句話來。

「一開始我不是不認你,而是,那是我第一次清楚地看見,徐烈風的長相。」

她聞言心一涼,想起在牢里曾求他別說出她的混血,結結巴巴道︰

「五……五哥……我……長得……其實跟……南臨人……差不多……」

「阿奴長得很出乎我意料之外呢。」他笑著︰「說不得,南臨胥人真跟西玄徐家五百年前一家親,這才也出了你一個相貌兩國特色兼有的小美人兒。」

她撇開頭,眸底涌起熱氣。

如果這種體貼的話在四年前對她說,她一定死也要抱著五哥大腿不肯走……父兄對她很好,不缺物資享受,也給予她任何她開口要的,甚至在嬌慣著她,如果她沒有手足,一定會覺得她備受疼愛,但正因有了手足,看見他們彼此間的相處,再對照自己的,才發現,父兄他們一直在照顧一個叫徐烈風的軀殼,而不是真正在關心她這個人。

那種感覺讓她覺得他們只是在交代……在奉命……奉誰的命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想當徐家人,想成為真正的徐家人,成為他們的手足,走入他們的中間。

可是,她連個機會都沒有。

「這是你繡的青蛙麼?真可愛。」她嚇了一跳,回神一看。解非……不,五哥正攤開那沾血的帕子打量。

她滿面通紅,很想奪回來但不敢有所動作。一有動作,就會被他發現她很在意這只小青蛙的。

「阿奴認力自己是井底之蛙麼?」她攥緊拳頭。

他折好收起,凝視著她,平靜說道︰

「那兩年我確實連你寫的一封家信都沒打開,因為那時,有沒有阿奴,對我來說都不重要,直到成人禮那一夜我才知道你的重要……做人回不了頭,是不?那,只能往前看了。」

「……我對五哥……真是重要的麼……」她喃喃道。那怎麼四年來一直沒捎信給她?她想問,但不敢問,不敢在確定五哥說的是不是真話前,先把滿腔真心再獻給他,其實她真的很想他很想他……她怕又是自己自作多情,最後五哥會像蕭元夏那般在她以為一生一世的感情不會變時,狠狠地砸回她的心上。

她也會痛啊……可是,她喊痛的時候,父兄沒有人注意到……

他抹去她滑落的眼淚,強逼她與他對視。他一字一語清楚地說著︰

「阿奴認定自己是小青蛙,出不了井,看不得四方天空,那我,就停在南臨,不再飛了,一直陪著你這只小青蛙,什麼時候你能化為展翅大鷹離開南臨,我們再一塊走,好麼?」

第6章(1)

這種日子簡直是人間仙境!

她過得卻是戰戰兢兢,就像是一個窮了好久的人,一旦得了財富,日日夜夜都被驚醒,怕一朝醒來只是好夢一場。

只怕……好夢還沒醒,她就被惡夢活活嚇死了。她嚇得坐起來,大眼不動聲色望著四周,確認這些時日與五哥的好生活不是作夢,這才松了口氣。

她又看見櫃上徐家的白衣白裙,想起今日是夏王的大婚之日。

她趕緊赤腳跳下床,月兌上的衣物,迅速換上她夢想十幾年的顏色。昨日她洗了好久的頭發、好久的澡,就為了今天徐家的顏色。

南臨皇室子孫大婚,與民同歡,車輦儀仗會繞京而走,所經街巷挑重臣住所,重臣須換上他們家族的顏色,全門敞開,恭禮祝賀,待到繞街完畢,再入宮大宴。

這樣的婚事有夠辛苦,所幸,不干她事。那日,五哥牽著一直傻住的她回府後,曾與二哥談了許久,最後連二哥都發話,叫她這一、兩年少在京師走動,若受陛下召見,也盡力回避夏王,以免拖累徐家。

最後那句話,真真她的死穴。

在她心里,她就算死,也絕不要累及徐家。

她自認從未得罪過蕭元夏,他那神來一箭令她耿耿于懷。她左思右想,最多,蕭元夏是改變主意想與羅家小姐成親;最多,發現她是劣民身分……後者可能性大些,皇室對劣民皆無好感,如果蕭元夏發現她是劣民,說不得會割袍斷義,但……真有必要置她于死地嗎?

他……不是性格這麼激烈的人啊……

她心里雖然疑惑,卻遵守承諾做到完全避開兩字,之後在宮里遠遠見到他,就先拐到轉角等著,等他離去再去見陛下。

他也像有默契,陛下在見她時,再也不似以往會主動見陛下。

陛下這兩個月身子越發的不好,政事幾乎全交給大鳳公主與夏王,由這一對姐弟共同監國,至于她呢,就當個小佞臣時時說趣事給陛下听。

陛下听聞她與蕭元夏的友情破裂,也只是一笑地說著︰無妨,以後他就想開了,小烈風以後還要靠他罩著呢。

想開?他懷疑陛下講的,跟蕭元夏想的完全不是同一碼事。

她將長發梳得齊齊,挑了根簡單的紅色簪子插妥,不再著其它發飾,接著,她又對著鏡子里的自己細心上著妝,務求能夠配得上今日的徐家白。

有人敲門。「阿奴,好了麼?」

「好了好了,四姐請進來。」她連忙轉向推門而入的徐四。「四姐,可以麼?會不會不配衣色?」

徐四一怔,冷冷道︰「那種男人有什麼好?值得為他費心妝點麼?」

徐烈風一頭霧水。「我是想不辱徐家……就算外人知道徐六沒什麼建樹,但至少外表別丟徐家的臉……」

徐定平沉默一陣,哼上一聲。「好,就是叫他看看,徐家人好欺負麼?」她上前,接過墨筆,在徐烈風眉上輕繪著。

徐烈風幾手是屏住呼息,大眼望著她專注的四姐。這是第一次,她與四姐如此貼近……如果此時抱上四姐,不知四姐會不會一把推開她?

「好了,走吧。」徐烈風臨走前匆匆再看鏡子一眼,暗暗驚嘆。那張臉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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