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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妻番外篇 I 第17頁

作者︰于晴

「那個……一郎哥……」

「嗯?」打她一進門,他就發現她有心事,鳳一郎面不改色地等著下文。

「你……可有一個朋友姓路?」

他臉皮微些抽動,幾乎看不出任何異樣來。

「路啊……」鳳一郎故作沉吟︰「這種姓少見,妳說說他的長相。」

「他年紀跟我差不多,方頭大耳,衣著老舊但十分干淨,是外地人……」她遲疑一會兒,笑著︰「說起來,他的眼形跟一郎哥挺像的。」

「五官要相似,在這世上隨處可找。」鳳一郎自然地接話。

她眨了眨眼,配合地笑道︰

「這倒是。對了,一郎哥,懷寧收鋪子順道送豆腐,至少要半刻鐘以上才會回家,你想瞇個眼嗎?」

「不,我不困,我再看看書吧……」他有點心不在焉,嘴里應著︰「冬故,妳去忙妳的,用不著陪我。」

「……好。一郎哥,你慢慢看。」她走到門口,回頭看他一眼。

鳳一郎正看著書,神色雖然專注,但始終沒有翻到下一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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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好煩惱啊!

從小到大,讓她苦惱的事很多,但多半是為他人煩惱,為擋在前頭的巨石煩惱,而這一次……

是為了她的自私自利!

這天,天色過午,她本想回鋪吃飯再回縣府,沒想到會遇見令她掛心的某人。

她出于本能,直接跳進樹後。

「等等,我躲什麼?」她自問,強迫自己走向某人,滿面假笑道︰「路兄!」

「懷真,是你啊……」那年輕男子有點發窘。

「是我啊。今兒個你怎麼不上豆腐鋪呢?」她繼續假笑,笑得肌肉有點僵。

「不不,不用了……」

「我一郎哥已經好多了,今天他在鋪子做事,昨天你不是問起他,要不要過去看看?」

他面色大驚,連忙擺手。「不用不用……」

阮冬故皺皺眉,沒有再說什麼。順著他之前的視線瞧去,一戶富宅的外牆上貼著征人紅紙。

「路兄,你會畫圖?」她好奇問。

他搖頭。「我怎會畫圖?你怎麼突然問我這個?」

她指向紅紙上的字。「這戶人家在征百子圖啊。」

他頓時臉紅,紅到連耳根都發燙了。「我……不識字。」

她看了他一眼,和氣地微笑︰

「正巧,路兄不識宇,我也不會畫圖,咱們都缺點那麼文人氣息。」

他聞言,終于抬起眼,沒有之前那麼羞愧了。「我是听人說,這里有外快可撈,所以過來瞧瞧。」

「原來如此。」她細讀公告一陣,對他笑道︰「這戶人家以二十兩銀征百子圖,但不是每幅百子圖都收的,必須要這家老爺中意了,才有賞銀拿。」難怪最近她常看見有人拿著畫軸到處跑,想來這戶老爺至今都不滿意送進去的百子圖了。

他嘆了口氣。「我還以為能帶點錢回家呢。」

「路兄,你……」她深吸口氣,該問的還是要問。「為何來樂知縣,小弟可有幫上忙的地方嗎?」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說來見笑,其實我家住在鄉下地方,這一次是探我妹子……我家三男一女,小妹前幾年嫁到遠方,前年生孩子後,就沒了音訊。這一次趁著鋪里剛雇學徒,我趕去探探她,順道替她做點面子,據說樂知縣仿京師,京師有的這里一定有,價錢卻便宜許多。我待在這里幾天,就是想挑些便宜又不丟臉的禮品……我看有外快可賺,還想幸運點,二十兩就可以撥些給小妹撐撐面子呢。」

她搔搔頭,笑道︰

「這真是可惜了,這二十兩是我兩、三年的工資,我也不擅畫……路兄,如果你有空,不妨我陪你走幾間店鋪挑禮,我可以幫你比比價。」

他雙目一亮,喜道︰「多謝懷真,我正愁沒個商量的人呢。」

「那走吧……路兄作何營生?」她隨口問,與他並肩走在街上。

「不瞞你說,我家本是務農,我記得小時天災,實在養不起孩子,就將我二哥賣了,這十多年來全仗著二哥托人送錢來,家里才有余錢改開香燭鋪子。」

她聞言,努力保持臉皮不變色。

「……你二哥都沒跟你們聯絡嗎?」她悶聲問道。

「可能他太忙了吧,听送錢來的阮家家僕說,他被阮家總管收養,阮家小姐十分喜愛他的異樣,也許阮小姐不準他跟我們聯絡吧。」

「……路兄,我挺好奇的,那個……」真不想問,但她咬牙一定要問。「你二哥叫什麼?」

那年輕男子並沒有察覺她的異樣,說道︰

「因為家兄他……長相異于常人,當時可能活不了多久,所以我爹娘一直沒有為他取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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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背後一直有兩個頂天立地的好兄長,所以這一路上,她放膽往前走,因為,她很清楚兩位義兄會盡全力扶住她,不讓她充滿遺憾的倒下。

這樣的手足情份,對她來說,已經如同呼吸那樣自然了,如果世上有心意相通的手足,那絕對非他們三人莫屬。

她根本沒有想過是不是親兄妹,只想著天地之間有鳳一郎、有懷寧,她這一生,值得了!

相攜到老,理所當然。

而現在——

她食不知味,夜難入眠!

她翻來覆去,最後終于忍下住躍身而起,直接越過小院子跟客廳,來到兩位義兄的房前。

她用力抹了抹臉,故作爽朗地叫道︰

「一郎哥睡了嗎?」

「還沒,不過……」

「還沒就好,我有事請教一郎哥!」她直接推門而入,鎮定地走到鳳一郎的面前。

房內有片刻的安靜,而後——

正在看書的鳳一郎,不動聲色地瞟向正打赤膊擦澡如今僵硬無比的懷寧,再徐徐瞧住眼前這個多少學會手腕但就是不會用在他們身上的美麗大姑娘。

他暗嘆口氣,嘴角上揚,柔聲問道︰

「冬故,妳有事盡避問。」

阮冬故未覺背後凶神惡煞的殺氣,全神貫注在鳳一郎表情的變化上。

「一郎哥,當年我買官時,曾問過你一事,你還記得麼?」

「記得。妳問我可有牽掛的人?我答妳,世上唯一能讓我牽掛的,只有那個魯莽正直、不知留後路的小冬故。」他應答如流。

她咬咬牙,低聲道︰

「你存心讓我認定你是孤兒,早無家累!」

鳳一郎毫不介意地說︰

「妳想知道我本姓嗎?」見她猛然抬頭,他笑道︰「我確實本姓路,冬故,我明白妳還要問什麼,今兒個懷寧送豆腐時,看見你們走在一塊,就多注意了點。」

「一郎哥,你有家人,既然如今無事,為何不回家?」她輕聲問道。

「妳要我回家嗎?」

「……」她張口欲言,最後卻緊抿著嘴。

她能說什麼?說她不舍一郎哥,但一郎哥這些年來為她盡心盡力,就算她還上一輩子的恩情,也難以還清,她怎能強留他?

鳳一郎不疾不徐地擱下書,溫聲道︰

「原來妳是要趕我回家啊。」

「不!一郎哥,你該明白我沒這意思的!」

他微微一笑︰

「妳確實沒有這意思。這幾年,妳已學會圓融手腕,但凡事關己則亂。正好,我也有事要問妳,妳听了之後,就能明白我的心意了。」

她怔了怔,點頭。「一郎哥請問。」她嚴陣以待。

他臉色一整,問道︰

「冬故,妳認為我回家當真好嗎?妳認為路家思念我,我就該回去嗎?我回去後,路家能接受得了一個正值青年卻一頭白發的人?妳該明白鄉間眼界有限,我回去會惹來怎樣的閑言閑語。當年我離開阮府後,鳳春年年送錢給路家,他們因此感激因此感傷,但真正見了我,只怕無言以對。再者,妳認為我一身才智,適合回鄉間下田過活嗎?還是妳認定那躲在一角偷看的路家男子,在認了我之後,會感動得痛哭抱住我?妳認為,他敢不敢抱?敢不敢認?敢不敢跟我一輩子共同一個屋檐下?它日他娶妻了,他的妻子敢不敢直視我?敢不敢喊我一聲大伯?敢不敢像妳一樣,毫不介懷地接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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