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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門笑離去後,西門永趴在桶緣上,盡情享受泡澡滋味,以彌補在救命恩人那兒所受的苦難。若不是她,他可能還不知道自己能這麼快康復呢。
他眉一挑,往門口瞧去。
「誰?」
約莫二十上下的青年走進來。
「西門義,你偷窺啊?」他沒好氣道。這西門義是西門家排行老三的義子,如果說,每個人一生中都有天敵的話,那他西門永肯定是西門義眼里的天敵;兩人打小就不合,見了面不罵上兩句,兩人心里都不會痛快。
「呿,誰要偷看你!」
「那你在外頭看啥?」
「我……」
「說話像女人一樣結結巴巴,你丟不丟臉呀?」
「住口!我……我是隨口問問,隨口問問而已。」西門義強調︰「大哥很欣賞你的頭發吧?」
「有嗎?」
「你的頭發是如何保養的,可以告訴我嗎?」
西門永愣了愣,然後不經意地答道︰「我每天拿爛泥當枕頭,你要不要試試?」
第二章
第二年——
這日,她坐在岸邊石上釣魚,涼風拂面,帶點濕氣,讓人昏昏欲睡。
「咕嚕……咕嚕……死女人……你是瞎了狗眼嗎?還是女人都跟瞎子沒兩樣……咕嚕咕嚕……」
細微不清晰的咒罵讓她覺得很耳熟。
「你是眼高於頂是不……把你的小眼楮移下來啊……咕嚕咕嚕……」
她皺眉,緩緩將視線往下移動,看見水面下有張「浮腫」的臉。
這張猶如浮尸般的臉龐,勾起她遙遠的記憶,雖然有些模糊了,但她確定在某個時候,這張臉曾出現在此景之中。
忽地,那張臉瞪著她,直到快被淹死了,才叫道︰「又是你……又是你……我真他媽的殺千刀!倒了八輩子的楣才會又遇上你……」
他果然認識她!
內心有股熟悉的驚慌,隨即她強壓下來,想要開口問他是誰時,猝不及防的,他從水面中冒出來,緊緊抓住她的釣鉤。
她嚇了一跳,連忙跳起,見他整個人倒向她,她急急避開,讓他直挺挺俯倒在碎石之上。
「你……夠帶種……」他確信自己的頭撞了個洞。「如果醒來後……我沒有失去記憶……我一定要……要……」
等了又等,他沒有接下去。她遲疑了會兒,上前探他鼻息。
「還活著啊……」
扯了扯釣竿,發現被他緊抓不放。微不可見的懊惱浮在細眉之間,她抿起唇,久久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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倏地張開眼——
「好久不見了,公子。」老人面帶和氣笑道。
西門永一愣,月兌口︰「你哪位?」
「公子,您忘了啊?去年老夫曾把你從鬼門關前救回來啊。當時,你月復腰身受重傷,差點沒命,這一回,你依例還是傷在同樣的地方,傷上加傷,差點一命歸陰,也虧得公子福大命大,終於留下一條命來。」
西門永聞言,終於想起這老頭兒是誰。去年此時此刻,也在此地蒙老大夫相救,他勉強環視眼熟的屋子,氣若游絲問︰
「那女人呢?」
「……你是指寧姑娘?」
西門永有氣無力地睨他一眼。
「你的口氣還真是都沒有變過啊。」見那老頭一頭霧水,他也懶得多說話。不用這老大夫說話,他也能感覺到此次受的傷比以往的每一次都來得嚴重許多。
「我會活下來吧?」
「這是當然,虧得公子年輕力壯,若換了別人受這傷,如今只怕得辦身後事了。只是,恐怕需要修養好幾個月,才能下床行走。」
西門永倏然一驚,內心微些顫抖。「好……好幾個月?」
「要下床嘛,至少得三個月以上,但為怕萬一,如果公子能休養半年,那是最好也不過的了。」
他的頭皮開始發麻了。就算他身體壯得像條牛,也不可能像上次只躺他個七八天就能快馬奔回南京城吧。
「老大夫,快去備你家的牛車,多少錢我都付,我要躺在你家養病!」
「啊?」
「你是聾子不成?還是你嫌不方便?」
「不不,怎會呢?老夫雖只在李家村治病,可也懂得懸壺濟世的道理。只是……公子,是不是這兒出了問題?」
西門永挑起一道劍眉,沒有說話。
那老大夫以為彼此有同樣的心聲,便壓低聲音,道︰「公子,你也不願在這里待下去了吧?老夫了解、老夫了解……」
「你吃過她做的飯?」西門永輕問。
「這倒沒有。」
「還是你曾經被她虐待過?」
「也沒有。公子,去年你是不是問過老夫同樣的話,怎麼這般耳熟?」
西門永罔若未聞,又問︰「那就是你著過她的道?」
「不,老夫與她沒啥關系,自去年救了公子之後,就再沒見過她,直到今日她登門救助,老夫本著救人的心,跟著她過來瞧瞧。」
「是這樣啊……」只能怪那女人人緣太差,人人見了她都沒有好感。
「其實啊,老夫有懸壺救世之心,豈會排擠一名無辜女子……」
西門永打了個呵欠,知道人老碎嘴。如今他有求於人,這老頭愛說什麼都隨他,反正他一向左耳進右耳出,就當睡前故事听听。
「你記得,就算我睡著,你也得把我帶回你家去啊。」
「這是當然,想來公子得知寧姑娘的過去,也不會想多待一刻。」
西門永隨口應了幾聲。
「听說,她被玷污過……」
原本要合上眼的西門水,緩緩張開漂亮的雙眼。
「當年,她就跟公子一樣,是被寧老大夫救上岸的,听說當時她渾身是血,寧大夫為她療傷時,才發覺她已非完璧……」
「有多少人知道?」
「這……老夫也沒數過。」
「那換個問法,在李家村里有多少人不知道?」
就算再遲鈍的人也知道他的語氣不甚對勁,那老大夫嚇了一跳,連忙解釋︰「這事……老夫可沒有亂傳啊,要不,你找那寧姑娘來對質,瞧瞧老夫說得有沒有錯?」
「對質?」西門永聞言,一把火差點沒竄出他的七竅,破口大罵︰「你是豬啊!還是一只腳踏進了棺材,所以腦袋都被蟲給啃光了是不是?這種事,你要我去對質?我無聊啊!還是你覺得我有病?對質?你是打哪來的混蛋啊!」
「公子覺得無聊,李家村的人可不覺得此事無聊!」老大夫理直氣壯地說︰「萬一她融入李家村,將來瞞著夫家成親生子,那可怎麼了得?她是很可憐,可李家村的人有權得知事實真相——」
不待他說完,西門永用盡全身氣力,一腳踹出,雖不致將老大夫踹飛出屋,卻也讓老大夫跌坐在地。
「給我滾!你這個該死的蒙古大夫!讓你這種人治我的病,簡直是污了我的身體!我寧願缺胳膊斷條腿,也不要你這種膿包臭大夫來救!」他肝火大發地吼道,吼得過力,不小心把殘破的身體翻下床。
那老大夫正遲疑要不要本著「懸壺救世」的心理來扶他一把,西門永又吼︰「還不給我滾,你這王八羔子!是不是要我動手?刀呢?菜刀呢?想不想看我怎麼宰一頭老豬的?」見那老頭狼狽跑走,連藥袋都忘了拿,西門永喘息不已。渾身上下像火燒,如果此時此刻有冷溪在前,就算要爬過去他也甘願。
他滿臉熱得通紅,捂著痛到快昏迷的傷口,忽地听見有人走進屋,他以為他在喊,事實上他已氣奄聲絲︰
「我叫你滾,你是听不懂嗎?是不是真要我親自示範殺豬的步驟?」
那人停在他面前,他內心惱火,勉為其難張開眼,瞧見模糊的身影是名女子。
「你……」對了,救他的人是個女人,他想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