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遲……也是,對于他的家人來說,他是一手撐天的兄長;對很多人來說,他是曾經救過命的大夫。她從來沒有想過一個沒有武功的男人竟然能夠使喚這麼多武功極佳的江湖人,讓他們心甘情願地付出與幫忙。而她,空有一身武藝,卻連保護一個人的能力都沒有。
從頭到尾,她只能算是一個武功高強的人,而非義爹嘴里的強者……連義爹也搞錯了嗎?還是他存心要自己認為世間只有武功才能讓人信服與尊敬?
雨停得差不多,她離開破廟之後,風大朋槌胸頓足的,只恨自己嘴巴不夠甜,連個女人都留不住。
「其實,她有點眼熟……」六師弟喃喃道。
「咦?老六,你可不要告訴我她是住在你家隔壁的青梅竹馬啊!」
「五師兄,我可不是在跟你鬧著玩。咱們一路往下走,路程上不是有遇過好幾個江湖人在找一個女人的事嗎?」
「好像有吧。」他們雖少涉江湖,但師父對各家各派的功夫極熟,他們遇見的那幾個江湖人並非出自同一門派的。「反正江湖事又不關咱們的事,管它的呢。」
「可是,你不覺得她很像是他們嘴里描述的司徒壽嗎?」
「啊……你這麼一說,是有點像……不會吧?這麼美美的姑娘遭人追緝,很可憐的耶。」
「我也覺得奇怪啊。明明沒有重金懸賞,卻有這麼多江湖人在找她,到底是誰在追她啊?」竟然能指使得了這麼多江湖人。
「听起來她真的好像有點危險哩。」救美女的心念有點點地浮出來。
「打敗小師弟跟追她跑,你選哪個?」
風大朋掙扎了一下,咬牙切齒地說道︰
「打敗小師弟是我一生的心願,我……我當然是選他啊!好!不要多說了,再說下去,我怕我的哀心會離我的魔頭臉愈來愈遠,咱們快往天水莊去!看我不心狠手辣地欺負他凌虐他打敗他,我就不叫風大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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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多水運,本要乘舟一路南下到天水莊,卻不料在大雲樓旁的河道瞧見鳳鳴祥。司徒壽見她似有心事,自己想要跟鳳鳴祥說什麼,都還抓不準,只好先听鳳鳴祥的話去雇馬車。
從城外的農舍到城內,若是用輕功而行,的確是可以在短短時間內到,但一旦從城內雇了馬車,馬車到農舍再回城內,卻不見得趕得上城門大關之前。
「不雇馬車,牛車應該也可以。」她心里想道,慢慢地尋了附近幾間農舍,都沒有找到多余的牛車,忽地熟悉的味道襲面,她錯愕地抬頭,及時捕捉到遠處的一抹黑影。
「義爹?」她月兌口。難道是當日天水莊義爹的魂魄出來了?「不可能。白天鬼不出現,那就是有人裝鬼嚇人?嚇誰?我又不在天水莊,我也不怕鬼……這里離鳴祥極近,難道那鬼是來嚇鳴祥的?」她心里一惱,提氣往那黑影追去。
如今想來,在天水莊時,她遇見那鬼時,總相隔好遠的距離,是怕她從近距離聞到了那鬼真正的味道嗎?
她不知她思考一向直截了當,不做多余復雜的揣測,因為她心不在焉,對大部分的事皆無興趣;而鳳鳴祥不同。鳳鳴祥的心眼極細微,心竅比別人多了好幾倍,尤其對她義爹極為畏懼,若是瞧見他的身影,絕不會像司徒壽一般,認為白天沒鬼便是假鬼,反而會打從心底地害怕起來。
司徒壽微惱這扮鬼的人對鳳鳴祥的騷擾,加快腳步,越發地接近後,她想到自己身上從不帶有任何的暗器,便順手拆下一截小短的樹枝,正要擊向那鬼的背後,忽然听問︰
「就是你!」
她楞了下,回身瞧見一名體態微老的老人向自己打來。
「若不是你,趙家豈會一夜滅盡?莫不飛不願報仇,我趙九全今天就跟你同歸于盡!」
司徒壽一听又是過去的惡夢,她停下腳步呆呆地望著他。不管到哪兒,仿佛會不斷地有人告訴她,她曾殺了他們的誰……如果說,她並非有意,他們會原諒她嗎?
如果……如果她說,那些事情她一點記憶也沒有,是不是可以放過她?她以前從不知那些事是不對的啊。
雖是這樣想,她卻沒有說出口。不管她說什麼,她都已經做了,不管是這人,還是對慕容實玉來說,那些他們曾經在乎的人都已經死了……她不敢再深想,怕那樣可怕的罪惡感讓她沒有辦法思考。
左手松了斷枝,任趙九全打來,但忽地,她耳尖,听見破空劃來的暗器聲。她可以接受別人對她的復仇,卻無法忍受有人有心要害鳴祥,她微微側開身子,避過飛來的暗器。殊料趙九全迎面擊來,不留任何余地,她這一側,暗器便直接打中了趙九全的身子。
連叫聲都來不及發出,趙九全便倒地不起,她楞楞地回頭看那鬼影。鬼影早已逃掉,她只好蹲下探趙九全的鼻息,喃道︰
「死了。」
「壽兒?」熟悉的聲音讓她心頭一跳,她直覺抬首循聲看去,瞧見河上有舟近岸,舟上有一名男子跟一名少年。
她慢慢地站起身來,望著舟未到岸邊,男子便先下水快步往她走來。
「壽兒,」慕容遲暗驚她神色有些不自然,月兌口問道︰「你還記得我嗎?」
「你看起來,不笑。」她說道。
他怎麼笑得出口?見她身邊無人相伴,這一個月來她必是一人獨處……她一獨處很容易就忘了過去;他怕她忘了曾與一個名叫慕容遲的男人相處過。
「死了。」她又道。
慕容遲先是微愕,而後隨她目光看去,瞧見地上一名剛斷氣的老人。他拉住司徒壽的左手,不容她又消失,便蹲瞧他的致命傷口。
「暗器上有毒。」他訝異,從懷里拿出細針挑開死者衣服,觀看了一陣,在看見嵌進死者身上的暗器,他將其拿出來細看。
「大哥,你不是說有毒?」慕容實玉跟著跳下舟,驚道。
「這暗器的毒傷不了我的。」慕容遲說道,眯起彎眸細查暗器的重量以及材質,這明明是師門的獨家暗器,為何會在此人身上發現?
師門之內只有師兄與自己,他不曾用過這種暗器;而師兄雖繼承這暗器,卻沒見過師兄用過,因為師兄不喜用毒殺人,壽兒也沒有在他眼前用過這種暗器——
「你義爹其他的女兒當真都死了嗎?或者,他有其他傳授的徒兒還活在世上?」
司徒壽搖搖頭。
「我不知道。」停頓了一會兒,略為疑惑地問道︰「你不認為是我殺的嗎?」
慕容遲終于明白她神色不自然的模樣。他微微笑道︰
「你不曾用過武器,甚至你身上沒半個暗器,要如何殺他?各門各派的暗器因材質與形狀重量不一,所使用的方式也絕對不會一樣。會用這種獨門武器的,內力需要一定的火候,但發鏢者必有內傷在身,以致打不中要害;打鏢的方式也有些慌亂,顯然極懼死者,壽兒,你受了內傷嗎?」
她搖搖頭。「那鏢原是要打向我的,是我避了開才打中他的。」
慕容遲再度輕「呀」出聲。難道師兄當年還曾教過誰功夫嗎?既是師兄教出來的人,就不難理解會有自相殘殺的心態。但師兄死了三年多了,另個徒弟才要報仇,不嫌晚了點嗎?
「大哥,你不是說沒打中要害,那他怎麼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