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翻了翻白眼,正要答允,十一郎拿著新筷走進房門,看見眼前景象,暴喝一聲︰「聶元巧,你竟然欺她?」腦中迅浮眾人皆傳聶家有個小!
他怒氣一起,奔上前的同時,只手抓住聶元巧的後領,左手順勢打向他的肩胛骨。她動作也快,單身擋住他的重拳,五指抓住他的手骨住外翻丟,化開大半的武氣。
「十一郎,你六親不認發狠了嗎?」她喝道。
剎那之間,他們的交拳,聶元巧只能看到個大半,根本不及反應,耳畔飄進她的喊聲,想起他自綁上船後,除了她,船上只有送飯的拾兒跟眼前的十一郎。
如果他記得沒錯,四哥是曾告訴過他,與她在一起的是聶家兄弟中的……
「哎呀!難道你就是那個苦命到姥姥家,練武練到半路逃跑,又被抓回去,然後被打得慘不忍賭,連個年夜飯都沒有法子回老家來團聚,半夜還會寫血書飛鴿求三哥救你,但飛到聶家的只剩一只,剩下的全被打下,簡直可憐到平常不為男人心痛的我,也實在忍不住在吃年夜飯的時候,為他掉一、兩滴眼淚的聶十一哥嗎?」
他一古腦地說完,讓十一郎的神色又困窘又鐵青,像巴不得將眼前的小表活活給掐死。
「原來還漏掉一只啊。」她笑說。
「師父,您……您要相信我,我只是報平安而已……」
「我又不怪你,你緊張什麼?」
元巧目不轉楮地望著聶十一,疑惑道︰「你……真是我的十一哥吧?听說我十一哥的眸子是貓兒眼,半夜還能清楚瞧見千里外的人,怎麼你的眼色是黑的呢?」
「關你什麼事!」聶十一斥道。生平最恨有人提起他的異眸,尤其又是這個令他反感的小。
「現在你該關心的是要如何配合她的陰謀……不,我是指計畫!」
「配……配合?」是啊,如不是要他的配合,她又怎會這麼爽快地招供呢?
完了慘了,四哥你好一個所托非人啊,托誰送他部行,為何要八哥呢?元巧頭皮發麻,頓時覺得今年的秋天好冷啊──
※※※
入了夜的河著實可怕,沿著甲板走上一圈往外遙望,淨是一片黑漆抹烏的,像是天與地連成一色,獨留這艘船。他是旱鴨子,別說是泅水,就連跳下阿里,要往何處游他都不甚清楚,這種無力感已經許久未曾有過了。
「八……八哥。」委曲又耳熟的聲音響起,聶淵玄立刻轉過身,喜道︰「元巧,他們放你出來了嗎?」
「是啊,反正就這麼一艘船,我能到哪兒去呢,她心好怕我悶,就放了我。不過她說我還是人質,八哥,你懂吧?所謂人質,就是你一惹她不快時,我就會遭殃的那個。」
「是八哥連累你了。」聶淵玄柔聲說道,見元巧哀聲嘆氣的,知他活潑好動,難以忍受這種受制的日子。
「還好啦,只要你順她意,我的下場就不會慘了。」他狀似隨口問道︰「八哥你跟她……究竟有什麼仇?」「她不肯說,我也想不起來。」
「啊?她還沒說?」
聶淵玄見他驚訝,遂問道︰「她跟你提過了?元巧,你不要瞞著我,老實告訴我,我究竟是哪里對她不起。」
元巧眨一眨眼,遲疑了下,才道︰「八哥,你真的連一點點點兒印象都沒有?」瞧他搖頭,元巧暗叫不妙,提示道︰「難道八哥從未招惹過女人?」
「元巧,你真知道她是誰?」
「不不不,我怎會知道呢?」先鋒軍果然不好當。他是正好可以暫不去書院,但也不忍見八哥被她玩得死死的。唉,說到底,他還是偏袒八哥的。「八哥,我只知道她乳名叫小八,你也是排行老八,一個老八,一個小八,老八與小八,還真是挺巧合的,對不對?這世上啊,能排到第八的不多啦。」
聶淵玄一怔。「是很巧合。元巧,你的眼楮是不是沾了什麼髒東西?」老對他眨著。
呆八哥,他暗嘆。「八哥,她的年紀似乎挺大了,我偷偷問過她的徒兒,我好驚訝她與你一般大呢。」
元巧的話沒頭沒尾的。聶淵玄說道︰「她的年紀與我何干?元巧,你的眼楮是真不舒服嗎?是不是河風吹得難受?」
元巧聞言,差點昏厥過去。他瞪著聶淵玄說道︰「八哥,你死腦筋啊!我眨眼楮是在暗示你,你懂不懂?她是……是……是很丑啦,但她笑起來多可愛,我很中意她,我中意的女人不會差到哪里去。八哥,你不要,我就要了!」他的話亂無章,聶淵玄沒有深究,只當他是一時昏了頭。
也對,頭一遭遇劫,元巧不嚇壞才怪。
「我對她,一點興趣也沒有,談什麼要不要?」聶淵玄揉揉他的頭,溫和笑道︰「你別怕,凡事有我擋的,她尋仇也是對我,有機會我會讓她先放你。」細雨開始下起,說道︰「別待在甲板上,會著涼的。」
真是嘔。「我關在房里,差點活活悶死,想在這里透透氣!」
聶淵玄對他的沖語也不以為意。
「那我先去要把傘吧。」
「八哥這個書呆子、死腦筋,我說了這麼多難道他還听不懂?也不想想我多護你,拼著被她欺負的分上暗示你,啐!」瞪著他的背影,元巧氣累了便蹲在甲板上。她要他來陪著八哥,主要是怕八哥擔心他。他來了,顧及親情,特意冒著被人發現的危險提示他,他還不懂嗎?
「不會啊,正因為八哥體貼入微,凡事設想周到,所以才會如此有人緣啊。上回他任教的書院山長還捎了一封信回老家,要咱們勸勸八哥,有人願意將閨女嫁給他,不論面具下是什麼面貌,他怎麼會連我這麼淺顯易懂的提示都听不懂?」元巧大感頭痛的當口,忽然憶起四哥對八哥的見解。
「你八哥人是好,但他好的程度是因人而異,尤其是對女子,太好了也只會惹一身腥,他的相貌是不好看,可是世間總有幾個聰明的姑娘看心不看色,他在自保,所以對女人,他可以做到視若無睹的地步。」
當時他問四哥為什麼,四哥只答他年紀小,長大就懂。現在他是大了,但──為什麼呢?「我還是不明白啊!」他哀嚎。
雨愈下愈大,聶淵玄始終沒有回來。
第五章
灰暗的走道上沒有任何的油燭,聶淵玄模黑前進,原打算找到她或其他兩名青年拿傘,哪知走了好一會兒,仍遇不到任何人。
「是誰?」他聞言,仔細一瞧,看見前兩間船房底下透出極弱的燭光。
他忙道︰「小八姑娘,在下想討把傘。」
「傘?外頭下雨了嗎?敢情你有興致在甲板上散心?也好,我陪你走走。」
「不用,小八姑娘,在下只是跟小弟敘舊,傘……也不用了,在下先走一步。」
「換句話說,就是你在怨我將你的十二弟關了這麼久,也不願我去騷擾你們吧,好啦,我不去打擾就是,你要傘,自己進來拿吧。」
「閨女臥房,豈容男人唐突?」
「真是婆婆媽媽,我又還沒睡著,你進來拿就是,不然你受風寒也就罷了,要是你十二弟也著涼了,你的錯……可就愈堆愈多了。」
聶淵玄原要離開,後來顧及元巧,只得上前敲門,隨即將門輕輕推開,不特意關上,說道︰「小八姑娘,你這是何苦呢?話不談開,難道要將我們永遠鎖在船上嗎?」
「你老姑娘姑娘地叫著,我敢打賭,你連我這小乳名怎麼來的,也沒有興趣知道。」他當然沒有興趣。他唯一的興趣就是知道他到底欠了她什麼,要何時才放他下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