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埃張大了眼,「養?青仁大哥是……是男的呢,要怎麼養你?」青慈的嘴角扯了下,也動了動手臂,勉強勾住青仁的肩,斜睨小埃,「是男的,怎麼就不能養?我救了他一命,這一輩子呢,他的命就是我的了。就算他想成親,也得先經過我的同意,你明不明白?」嘴角邪邪發笑,扯動了傷口,痛得呲牙咧嘴。
「你……」小埃扁扁嘴,青仁雖面無表情,卻也沒甩開他的手臂。
冷風打到身上,青慈縮了縮肩。「好冷」
風掀起了布幔,馬車內的眾醒也縮了身子。
「很冷吧?」無赦沙啞道,將全身擋在風口,雙臂緊緊抱住她,沒讓風蝕了她的痛骨。
他將她的舉動盡收眼底,雖隱飾住受傷的神情,心頭的憤恨又升起,勉強忍住。好不容易才救回她,再要失去,他會發狂。
「我可不管你忍不忍得了,我就是要你在我身邊。」他低喊。
「即使……」她幽幽注視他的衣襟。「即使,你一輩子也踫不得我?」
「對。就算我一輩子也得不到你的身子,我也要你陪著我,我要你的心、要你的人都在我身邊,不分離,就你我。」
「我……」試了幾回,才艱難的散口道︰「我不愛你身上的胭脂味。」
他呆了呆,憤怨的心被戳破了。胸口在起伏,有些遲疑的,他問道︰「你不是受不了我身上的血腥味?」胭脂?他身上何來胭脂味……是了,是昨日入夜那妓女的味道。
她在他懷里輕輕搖了頭。「無赦,我命已不久……」
「胡扯什麼。」
她露出淡然的笑。「我不說、你不說,難道我就能延長壽命了嗎?還記得當日在山上我告訴你,若是我死了,但盼你下山找個好姑娘愛……你若變好了,有多少人會愛你……」
「我也答你︰我只要你了,眾醒。」
「嗯。可是……可是……」難受的將臉埋進他的懷里,模糊的聲音傳出,無赦要俯頭細听方能听清。「我……好難受,當我听見青慈帶她到你房里要……要……我心頭像活生生剖成兩半,一半告訴自己︰也好,你若親近其他女子,也許會了解她們的好。了解她們也有心愛你……」咳了兩聲,聲音更低︰「可……可是我心里還是難受,萬般不願你去親近她……」
「眾醒。」心頭無數喜悅幾乎跳出了胸腔。
「我短命也好、病纏身骨也罷,可我想要陪在你身邊,在我的有生之年,我不愛見到你跟其他女子親熱,那讓我難過莫名,讓我有了陌生的情緒……」
「眾醒,眾醒,」他咧嘴笑,小心的將她慘白的臉捧起來,充滿罪惡的黑眸是深切的狂喜。「我等了這麼久,總算……你可知道你這是怎樣的感情?你在嫉妒,你懂嗎?你在嫉妒。為什麼嫉妒?因為你愛我了嗎?不再用你那顆菩薩心來愛我了嗎?」心頭的歡喜難以言喻,真恨不得將她揉進他體內。
他向來天不怕、地不怕,除了怕她死之外,就怕她的心像天女,尤其在見了那佛像後,心頭驚懼更甚怕她離了他,怕她被那佛給搶了。
現在,他如願了,這一生沒有再奢求什麼了。
「你……你小心背後的傷口又裂了……」
「那點傷算什麼。」雖過分高興,撫過她臉頰的指頭卻是輕柔的,他想狠狠的吻她,卻臨時將嘴貼向她的額際。「眾醒,當日我答應你︰我只要你了。現在,我要告訴你,就算你今天問我、明天問我,十年後、百年後問我。我還是只有這個回答。我這一生就只要你了!」他激動難耐,環繞她的雙臂是殺人無數的,如今卻微微輕顫,他閉上眼經笑。「我要你活下來,我要盡一切可能讓你活下來,就算要我償還過去所有的罪孽都可以,要我從此活在水深火熱之中都行,只要你活下來陪著我,眾醒!」
這就是男女問的情愛嗎?只盼能相守一生,初時無法體會他心中怎有這麼熾烈的愛,如今走了一遭,才驚覺原來這樣的焚燒是心甘情願的。
「如果當年白馬寺大火之後,我找到了你,也許今天你沒有滿身的罪孽。」即使對他情有獨鍾,心中慈善之意仍不曾稍改。
「你有找我?」他微微吃驚。「當年白馬寺里的那群山賊盡數死在我手中,其中一個就是這里的頭子。我上了山,挑上這個寨里其他人才能當上大頭子……」他的目光極柔,嘆了口氣︰「這世上,也只有你還會惦記著我。眾醒,你要我如何才能割舍你呢?」
她不知該如何以對。對于他的出身、他的環境,已無力回頭再改,只盼他的未來能改變,心里不由得想起破廟里被屠殺的山賊,縱有罪,也不該由他下手啊,「頑石點頭,談何容易。」見她耿耿于懷,他于是說道︰「你有耐心等他們點頭,可是這其間他們又會殺了多少人?我這是替天行善啊,眾醒。」他輕輕磨蹭她的臉頰,滿心喜悅。要不得她的身子又有何妨呢?
妖魅的臉龐顯得年輕而深情。在情愛的眼下,他可以當個好人,她要他當好人,他就當;她要他行善積德,他就去做,只要她愛他、不離開他哪怕是千刀之苦也甘之如飴啊。
第八章
三個月後。
熱鬧的城鎮,熙來攘往的人群,有攤有鋪立兩旁。
寺廟香火鼎盛,乞丐蹲坐廟口。無赦牽著她的手,慢步經過,忽聞她掩嘴一笑,低頭問道︰
「怎麼啦?是不是瞧見什麼好笑的事?」
「沒,只是想起當年初遇時,也是在寺廟之前。」她柔聲說。
無赦露出笑,卻不著痕跡的將她從寺廟前拉開,繼續住前走去。
大唐多寺廟,每到一處城鎮,總會遇見諸多寺廟,他極忌諱眾醒進廟,那一夜佛像的慈悲貌與眾醒的神色相仿,始終讓他耿耿于懷。
「當年,你一下轎,我便不由自主的瞧向你。」回憶過住,歷歷在目,握緊了她的手。
路經老乞丐乞討,他頓了頓腳步,從腰間掏了幾枚銅板扔下。身後的青慈瞪大了眼看著他。
「你近來身子極好,我真盼望就這樣下去。」他說道。
她淡淡一笑,輕應了聲,並不作任何的答覆,她近來精神確實很好,他以為是康復有望、是行善積德生了果,瞥見有乞丐會舍施、見有人需要之處,也皆給幫助,但卻不是發自內心,只為她而積德。
她明知如此,卻靜默不語,任由他誤以為積德得報了。自己的身子她很清楚,當日冷二爺的話也縈繞不去。
她早該死了,為何還留在世間?
能拖上三個月,已算奇跡了。隱隱約約知道她精神極好,是因為……回光返照……就連半夜作夢,也每每抽離了靈體。
是了,從破廟那一夜開始,每一次入睡,總受盡掙扎,神智飄離了軀殼,得費好一番工夫才能回來。頭一次有冷二爺相助推她一把,接下來的日子卻過得好生的痛苦。
路經妓院,青慈眨了眨眼,悄悄跨了一步,走在無赦的另側,小聲道︰「爺,三個月了……要不要青慈晚上帶一個過去讓你快活快活?」
眾醒正被小埃拉著過去瞧攤,無赦微撇頭注視青慈。
「你這小子倒挺細心。」
「是啊是啊,」青慈猛點頭。「身為爺的手下,當然得多花點心思。上回那個還是青慈細細挑選,見她有幾份似孫姑娘,才將她帶回來,爺不也很喜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