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赦瞪了他一眼。「多事。」轉身走向眾醒,寸步不離的。她彎眼瞧著小埃指的東西,他卻目不轉楮的瞧著她,唇眸含笑。
青慈呆了呆。「我說錯話了嗎?爺的樣子明明就像渴求的看著孫姑娘嘛,找一個妓女來,不是很好嗎?怕被孫姑娘發覺嗎?」
「你真當那一天爺有跟那妓女燕好?」青仁清清冷冷的聲音響起。
「咦?」青慈尖叫,瞠目,「沒有嗎?」不可能吧?那日他把門關上的時候,明明就瞧見爺的眼底盡是濃烈的。
「你去問小埃吧。」
「八成是小埃說了什麼吧。你跟我說啊,看到了沒?看到了沒?我臉上這道疤是為了你,為了你喔,你得好好的待我。」青慈忽地抓住他的手,滿足的低叫︰
「啊,雖然你比我高,身子也瘦,但你的手模起來真是軟得像豆腐一樣……」
「嗤。」青仁迅速抽手,快步走向攤子。
青慈搔搔頭,吐了吐舌。「我還當你把我當朋友了呢,好歹我也救了你,我賭上我的命救你耶,難道你就不能把我當成像……像親人一樣嗎?」雖然咕咕膿膿,一見他們移向前去,仍然跨步跟了過去。
「是算命攤呢。」小埃叫道。
「要算命?」瞎了眼的算命仙一听有人來了,笑道︰「今兒個開張第一樁生意,任君給賞,好嗎?瞧您要模骨、卜卦、測字都隨您。」
「听起來好像很神呢。」小埃小聲道,拉了拉眾醒。「小姐,你瞧上頭寫的是張半仙,半仙呢,好像有一半神仙似的,爺不正往這西邊走來,尋尋覓覓為小姐找生路嗎?說不定這半仙會給咱們指點呢。」
正欲拉著眾醒撇頭就走,無赦忽地停步,沉思了會,道︰「好,就讓這算命的給算上一算,若是不準,不要怪我掀了他的招牌。」
「無赦。」眾醒蹙眉道。雖知他這一生會走入歧途的部份原因是當年算命仙說妖孽轉世,讓眾人不疼、爹娘不愛,步步逼他走向絕路。但事情發生了,又豈能遷怒他人?
無赦坐下,伸出手,目光炯炯的注視張半仙。「你就先給我算算,我這一生是怎生個走法。」
張半仙探了探,模上他的手骨。他微微一驚,像是不信,再細模一會兒,隨即從椅上滑落。「你你你……你是……」
眾醒低叫一聲,將他扶起來。「你還好嗎?有沒有跌傷呢?」
「我……我沒事,沒事……」胸口璞咚咚的在跳,四處模索了一陣,正要找理由收攤,忽地模到女人的手骨,月兌口道︰
「你不該死了嗎?」話才畢,踫的一聲,他的攤子給翻了。
「你說什麼?」無赦怒叫,惹來眾人驚異的目光。
「無赦,別這樣。」
軟玉手骨仍舊在他手下,直覺的再模了模,顧不得有人砸場,又道︰「小姐,你今年二十有六,早該到閻王報到……啊,你你你是……」掌中小手忽地被抓了回去,隨即听見有人在怒吼︰
「你是想死了嗎?」
「無赦,不要這樣待這老人家。」
「他在咒你死,難道要我跟他哈腰道謝?」他狂怒道。好不容易看著她的身子好些了,這老頭兒竟敢咒她死!
「人之死,又豈是最終之處。小姐留下只是受苦,何苦來哉?」張半仙硬著頭皮說︰「我模人五十年手骨,從未見過像小姐這樣的福氣,也從未見過像公子這般……這般血腥的命。若我猜測不錯,公子手下冤魂已難計數,這一生是死到臨頭仍不悔改,如此凶殘的惡人,小姐還是快快離開……」
「老伯。」眾醒拉住無赦的手,回頭溫婉笑道︰「您為何會為人算命?」
「我有能力為人避禍,便擺上了攤為眾人算命。」
「我亦作如是想。算命是為避禍,卻不是預知他人的命。我總認為,美與惡雖在一念之間,但過住總總,終會影響一二。您是算命仙,若是能在該扶的時候扶人一把,對他也許就此改了命,對您也是功德一件。」
「我是實話實說。人的命從一出生就顯露手骨之間,不能更改,是因前世因果造就。這位公子即使想要向善,怕也只怕他天性難改。」
無赦眯起眼,正要開口說︰我就讓你瞧瞧,什麼叫天性難改。
他的刀封起,被收于馬車之內,卻並不表示他赤手空拳殺不了一個老頭子,他的手臂被拉住,他垂目瞧見眾醒有血色的臉頰,勉為其難的收斂憤恨之情。
只要她的身子骨好,他還在乎旁人說什麼。說他妖孽轉世也好,說他一輩子不得善終也罷,他都能忍。
「不,我不這麼認為。前世因果是一因,但我卻不信一個人受制于因果之說,而無法改變︰只要咱們給他機會,也亦有心,我就不信他走不出自己的路來,倘若人人皆怪罪輪回之說,人之性由天定、由前世定,而不加改變,咱們又何必來世間一遭?不過受前世之苦罷了。」她嘆了息,抬起臉向無赦說道︰「給老伯幾錠銀子,走吧。」
無赦冷冷的揪了他一眼,牽著她走開。
張半仙動了動唇,自言自語道︰「難道我算錯了?這二人……這二人並無緣分,為何會兜在一塊?一個是妖孽,一個卻是……卻是……」
「走慢點,無赦,你讓我喘了呢。」
他一怔,放慢腳步,關切問道︰「有沒有不舒服呢?」
她露出笑。「還好,只是氣一時上不來而已。」
無赦見她氣色不錯,兩頰是淡淡的嫣紅,不似過住的慘白,也因熱氣而流下汗珠來,怎麼也不像那該死的算命仙說她命數已盡……但心中總有擔憂啊。
「我餓了……咱們……」眾醒轉移他的注意力,往四周瞧了一回。「我長這麼大,還挺少在外吃,咱們吃豆腐湯,可好?」她指著小小的豆腐店鋪。鋪子干干淨淨,有幾分親切感。
「好。」難得听她喊餓,有胃口已然是件好事。
「又……又要吃素啊……」青慈小聲的嘆息。
「這叫積陰德,你懂不懂?」小埃說道。
「積陰德?啐,我要積什麼陰德?有青仁這家伙幫我積就夠了,對不?」拋了個眼給青仁,賊笑又起。
就算是純真少女,不懂世間太過復雜的事,但相處數月來,也能隱約察覺不對了。
青慈老愛跟青仁勾肩搭臂的,這是無所謂,可是用言語逗青仁,這其中就有點兒了。曖昧不清,讓人覺得好像……好像是──
「閑話少說。快告訴我,你怎麼知道咱們爺沒跟那妓女燕好?」
「什麼妓女啊?」小埃嗽起嘴,瞥見青慈又搭上青仁的肩,青仁卻不再拍掉。自從三個月前他為青仁受了傷後,青仁對他就「百般忍讓」。
「就是我從妓院帶回來的姑娘,記起來了沒?那時寨里兄弟……不不,我已不再承認他們是兄弟了,他們是山賊啦。他們不是每過一時辰,將她的雙手雙足送了過來?」猶記頭子第一眼瞧見時,以為是孫姑娘的雙手,整間客棧幾乎被他的狂怒給震翻了。
一想起血腥,小埃就抖了抖身子︰「你說她?那問我可就知道了。便宜的客棧,牆當然也薄得不像話,隔壁什麼聲響都听得見,小姐也听見了,她還直掉眼淚呢,就听見頭子跟那妓女說什麼……」見青慈專注傾听,忽道︰「你這麼想听?行,可是你得離青仁大哥遠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