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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心璇璣 第15頁

作者︰于晴

「我何時說過我的腿在疼了?」

「你的表情是這麼說的。」她揉捏他的雙腿,而她的神態是不甘情願的。寧願自己的觀察力拙劣,也不願瞧出他不經意間流露的疼痛,那讓她……很不由自主地想減輕他的痛。

她嘆了口氣。要怪就怪當初對他的仰慕之情已深植心底,想要一口氣拔除,非是三兩天可以成功的。

「我不愛人踫我的腿。」

「我也不愛去踫啊。」她自言自語,手未見停頓地繼續推捏。

她的話與她的舉動不搭軋,她的技巧有待加強,但她的神情卻相當認真而苦惱。他微微傾下了身,發覺連她發間也是淡雅的紙香味。

自從出了事,除了每晚朝生會揉捏他的雙腿外,從沒人敢無視于他來踫觸或者提及這一雙腿,而現在……這該死的丫頭,瞧瞧他連想罵人,也因她的近身而起不了怒火。

「現在好點了嗎——」她抬起臉來問,一時沒料到他傾身過來,撞上了他的臉頰。

他的臉頰粗獷而溫熱……天哪,只是短短的剎那踫觸,她的唇卻酥酥麻麻的,臉在發熱,必定是紅透了。她垂下眼,心漏跳了好幾拍,視線落在微微發顫的雙手。老實說,她受了驚嚇,很大的驚嚇,不覺得惡心或冒犯,心底只感到有些無措及悸動,熟悉而又陌生……

她強自鎮定地站起身,退了幾步,看見圓桌上的飯菜,喃喃自語地︰

「飯菜涼了,璇璣拿去溫熱。」心髒像要撞出胸口之外,而她的理智則沖破了迷惘的情緒,提醒了他尚未用飯的事實——

多可笑啊,她對他殘留的仰慕之情竟如此強烈,連他有無用飯也記掛于心,這讓她有些措手不及,這是她頭一遭對「人」這麼的在意。

「不就說我都氣飽了,哪還有胃口嗎?」他的聲音听來沒怒意,倒有幾分心不在焉的感覺。「元總管派你去哪兒了,得花那麼久的工夫?」

不是關心,只是為了掌握她每刻的行蹤,她忖思。這確實像是他反反復覆的把戲,但她也照實答了︰「元總管讓我回大通鋪那兒幫忙貼壁紙。」

「哦。」他掃了眼她弱不禁風的身軀,再瞧擱在一旁包起的紙張。「那是什麼?」

「一些書肆不要的紙,都是瑕疵貨。」

談到書肆,就想起上午陽找他的目的。他沉吟了會︰「明兒個,我要你跟在身邊,不要再有今天的事發生……不,從今以後,沒我的吩咐,就不準離開上古園。元總管要你去哪兒,也得經過我的同意。」

「奴婢遵命。」她福了福身,微不可見的譏誚含混在語氣里。

他掀了掀嘴唇。「不要忘了明兒個一早過來。」頓了頓——「為什麼我老瞧見你的身子瘦得像要被風吹走似的,元總管沒飯給你吃嗎?」

語氣不像斥責,倒像他心情很不錯。璇璣悄悄抬了眼看他,微微吃驚了下。他在笑,天啊,他真的在笑呢,這是聶封隱嗎?平常譏諷的唇淡淡地上揚,雖然是淡淡的微笑,也足夠讓她吃驚不已了。

先前他不還在惱怒嗎?男人心,比海底針還難捉模啊,但不可諱言的,他的笑讓她想起了三年前在書肆遇見他的那一幕,那一直是她心里最珍貴的回憶。如果說,在這世上有什麼值得她珍藏有關人的回憶,也只有他……

「我在問你話,是耳聾了嗎?」口吻是淡淡的不悅。

「奴婢忘了……」

「是忘了吃還是忘了我究竟在說什麼?瞧你遲鈍的。」瘦巴巴的,真像一出門就卷上天。夕生讓她去貼壁紙,是存心為難她嗎?

他的心情起起伏伏的,卻生不出氣來。「你去把飯菜弄熱。」

「是。」

「順便去把你自個兒的端過來,我可不想哪天上古樓里多了個餓死的丫頭。」

「是……」璇璣垂著臉,訝異地退出去。這是變相的關心嗎?他要盯著她吃飯?這對他來說有什麼好處?

她有些驚惶,有些起疑,但依舊上了廚房,不為別的,單為他願意用飯,她是寧願陪著他一塊吃的。

他的心情似乎相當的好,肯定不是因為她。那就是上午聶四少爺帶來了好消息?什麼樣的好消息會讓他一出來就找她,還能讓他的心情轉怒為笑?

那必定是個天大的好消息。

上古樓靜悄俏的,窗依舊是開的,里頭的男人沉思著,手指來回輕撫著嘴唇。

她以為她踫上的是他的臉頰……實則不然。

她的唇是軟的、是涼的,依舊有屬于她的氣味。只是這一回,多混了他的味道,還不錯的滋味。

第五章

天大的好消息如雷擊般狠狠地劈中她的身體,難以動彈。

她瞪著那名瘦高的男子。再怎麼天大地大,也沒有想過會是這種好消息。

他差不多三十出頭,面目清秀,衣衫略舊,瞧得出他曾過了一陣困厄的生活。

難怪一早就見聶封隱的好心情持續著。是鮮少瞧見他的好心情過了夜,就連昨天陪著他一塊用飯時,他的脾氣也好到偶爾談論幾本小說的地步。

那樣的感覺讓她很……享受,幾乎希望這樣的聶封隱能永久不變。他不知當他談論著書時,臉龐上的神情有多吸引人,他豐富的學識有多麼的令她心折。她難得搭上一、兩句,或有反駁或有贊同,他都不以為意。

那讓她……心跳不已,彷佛昔日仰慕的青芽再度受到滋潤而茁壯。

然而,再怎麼料,也沒料到他所謂的好消息對她而言,像是鬼魅平空冒出。他要她寸步不離地跟著,就是為了跟他分享這種好消息?

「你就是笑世生?」聶封隱的聲音響起,目光隨意掃過廳上男子及坐在椅上的陽。

廳里寥寥數人,是應這名自稱笑世生的男子的要求,除了元陽之外,僅剩他身後的朝生跟璇璣。

她該高興有這項殊榮能親眼一見《孽世鏡》的作者。即使沒有明說,也能從她的舉動瞧出她愛書成痴,所以他帶她來了。

但,他眯起眼,注意到元陽的視線越過他,往身後的璇璣看去。

「正是。在下正是撰寫《孽世鏡》之人。」那男子瘦瘦高高的,一身彷有傲骨撐著高直而僵硬。

「哦?」他的目光調回,語調不重不緩的。「請恕我無禮,你有何證明?」

「證明?聶四公子該同三公子提過,近日我曾將《鳳凰傳》的手稿本交給柳苠,上頭尚有我的刻印,那是陶印所蓋。」他抖了抖袖,精巧的印章滑落出來。

朝生將印章接過,遞給聶封隱比對。

是的,刻章刀法與蓋在《孽世鏡》及《鳳凰傳》上的印子相同,他的筆跡先前也讓元陽對照過,除了柳苠這家伙遠赴北京,少了一個有力人證之外,這男子幾乎已驗明正身了。

「听說三少爺在腿傷之後,唯一看過的手稿本就是《孽世鏡》,憑三少爺的名氣,肯為在下的《孽世鏡》寫跋,在下感激不盡。」規規矩矩的,不過分狂傲,照理說,該是讓他欣賞的個性,但總套不上笑世生的模子。

是心里將笑世生推崇過高,所以沒有絲毫激動之情嗎?

「好說好說。」聶元陽見他恍若未聞,先行代答︰「朝生,你將上古園里的一間房清給文公子,讓三少爺時時可與他舉燭談心。」轉向文容郎,笑道︰「文公子,你就留在這里住幾天吧。」

「這是在下的榮幸。」文容郎客客氣氣的,隨朝生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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