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跑,只是多接了份工作,這點你問元總管就知道了。」她放下筆,收拾起剛做好的璇璣箋。
「璇璣姊……他……他不是元總管嗎?」如敏走來,小心翼翼地瞄著他。好象,真的好象呢。
「他是元總管的雙生兄長,長得是一模一樣,性子完全不同,他是專保護三少爺的元護衛。」
「喔……」如敏的臉紅了紅,眼楮悄悄垂下來。
璇璣隨手拿了較大幅的紙張將箋包起來。「我得走了,不然我可會被打呢。」
「打?」如敏驚叫。
「三少爺從不打女人。」元朝生忽然冒出一句,目光不贊同地看了她一眼,像在指責她毀謗聶封隱的名聲。
她嘆息笑道︰「我開個小玩笑而已,不當真的。」才說完,忽然怔仲了下。原來,她也還懂得說笑呢,抬臉看在旁的兩人顯然不苟同她的幽默感,她想笑,卻及時忍住了,看來他的幽默有待加強。
「我好了,走吧。」她舉步上前,元朝生緊跟在後,如敏慌慌張張地跟上前。
「璇璣姊,你要有空,就要來看如敏唷。」她急急嚷道,隨即又慘叫一聲,走得太快的下場是又撞上那男人的背部。
她臉一紅,連忙跳離開來,他卻連回頭也不回地跟著璇璣走了。
她跟不上,只好目送,但那元總管的雙生兄長走在璇璣的身後,完全遮掩了璇璣瘦弱的身子,她只好目送著那姓元的背影,久久的。
「你分得出來?」行至上古園的中途,元朝生忽然冒出這一句。
他說話向來簡潔,能省則省,像是打一出生就把能言善道的天分全送給了胞弟元夕生。她點了點頭,知道他所問何事。「元護衛與元總管雖是同一個模子出來的,但畢竟有些微的不同。」
進了上古園,是一片綠意。靜悄俏的,幾乎沒有任何人跡,平常能進上古園的通常只有聶府的主子們、元總管跟幾個丫鬟……其實,只要伺候好聶封隱,待在清靜的上古園好過在聶府里做牛做馬。
元朝生看了她一眼,眼神是冷的。「你的觀察力很細微。」鮮有女人能做到如此,即使在府里做久了的丫鬟們見了他,有時也分不出誰是誰。而她,只是個女人。
「多謝元護衛贊美。」她淡淡地笑道。
「那包是什麼東西?」
「是私有物品,元總管準的。」
「是什麼?」他執著問道。
顯然他盡忠職守到走火入魔的地步。沒想過依聶封隱這樣易躁易怒的少爺也能讓一個僕人如此忠心。
她嘆了口氣。「是紙,是元總管不要的瑕疵貨,我見丟了浪費,便挑了幾張留下來。」
他不再言語,恢復沉默是金的常態。平常沒見他說過幾句話,即使是回答也是呆板簡潔的幾句,唯有聶封隱能扯動他的情感,這樣的主僕之情讓她很……好奇,也很羨慕。她從沒貼心之交,是什麼樣的原因讓他肯為那個聶封隱賣命?
近了上古樓,窗是開著的,冷峻的身影就在窗口,眼里像是蘊著火焰,鎖著她的臉。
「我又惹了他嗎?」她喃喃,走進上古樓,福了福身。「少爺。」
他就坐在窗口旁邊的輪椅上,冷冷地哼了一聲,撇開臉。
僵冷的氣氛讓守在旁的懷安心驚肉跳的,她的汗從一炷香前就一直流,流到快月兌水了。「璇璣……元總管究竟帶你到哪去了?」她了口水,代替主子問了︰「少爺從出來後就在找你……」
「誰在找她?這里由得你胡言亂語嗎?」他突然說道,字句充滿悍戾。他轉過臉龐,眉間緊皺,嘴唇緊緊抿著,視線來回在朝生跟她之間打轉。「你倒挺好,以為擺月兌了我嗎?」
「璇璣不敢。」
「又是不敢?你的嘴巴生來就只會這麼說的嗎?我倒瞧見方才你跟朝生說說笑笑的,怎麼?見到了我,就像忍受百般折磨的丫鬟嗎?」
對,你說的一點也沒錯!幾乎,她就要月兌口而出了。他莫名其妙的怒意就這麼從天而降,打在她的身上;她究竟是哪里惹到他了?或者是礙了他哪里嗎?
即使他曾經是她所仰慕的聶封隱,她也會有忍無可忍的一天。以往,在她的家中,她可以一忍再忍,從來沒有表露情感的時候,因為家人對她無情,她視那些人為無物,而現在胸口上就因為尚殘留著對他的仰慕,所以咬著牙,身側的拳頭緊握著。
他的眼眯了起來。「你無話可說了?」
「璇璣……璇璣本就是少爺的奴婢,不敢違逆少爺是我該做的。您要罵要打,就算要殺人,璇璣也不敢說上一聲。」
「瞧你說的,明的听起來像是逆來順受,但我卻瞧你咬牙切齒的,擺明了就是不服我。」
她的臉逐漸染上紅暈,是氣紅的。她一向沒有什麼表情,即使有,也是淡淡然然的,一晃即過,為書生了氣也是短暫……他注視了她一會兒,隨意擺了擺手。
「你留下,其它出去。」
元朝生默不作聲地退去,懷安則松了口氣,像是禍不及身,隨便怎樣都成,急急地離開了。
上古樓里僅剩兩人。他注意著她,她則回瞪他。忽然間,圓桌上的菜肴引起她的注意。
「少爺還沒用飯?」先前的預感成真。都什麼時候了,他還沒用飯?
「被一個丫頭給氣飽了,哪有胃口?」他的語氣稍稍和緩了些,手來回撫著大腿。
「少爺究竟是氣璇璣什麼?」他當真看她這麼的不順眼嗎?即使告訴自己,他順不順眼與她無關,但心里總難掩失望。
看不順眼她哪里?她的容貌嗎?從她懂事開始以後,從沒以自己貌不出色而感任何的失意或羞慚。在這樣的時代理,美貌等于禍水,當有了美的容貌,那就是代表了無止境的麻煩,甚至……家破人亡。她很慶幸自己的貌色普通,方便她去做任何想做的事而不引人注目,但現在卻有了點遺憾。
「你的表情像是我虐待了你。」他抿了抿唇。她垂首而站姿立直,僵硬的身軀活像鄉野小說里的。「你過來點。」
她依言走了幾步。
「我有這麼嚇人嗎?再過來點!」他沒好氣地說道。等到她走來,離他不過一步遠的距離才叫她停了下來。
她身上的紙香氣味依舊,卻顯得更濃了些。她一靠近,就像那天擦臉時,讓他的心情略略平靜了點。
他閉上黑眼。原來那天當真不是他的錯覺,她的周遭有股教人舒服的氣流,是因為紙香的關系嗎?他的雙腿似乎已不如方才的疼痛。
「元總管叫你去哪了——」他才開了口,忽然腿上傳來觸模的感覺。他倏地張開眼,看見她蹲跪在地,輕柔地捏著他的雙腿。
「你這是干什麼?」他怒道,隨手要揮了過去,卻停在她的額前。她連躲也不躲的,是她的反應太慢,還是壓根兒沒把他放在眼里?「該死的混帳!誰叫你踫我的!」他收了手,惡狠狠地問。
她的眉褶深皺皺的。「你的腿疼,不是嗎?」
他有說他的腿在痛嗎?聶封隱眯起眼,忍住推開她的沖動。她的個頭是不小,但總給人縴弱的感覺。讓他這麼一推,誰知會不會跌得頭破血流?該死的丫頭,他的胸口在起伏,卻發覺怒氣不若以往的飆怒。該死的,她一近身,周遭的氣味就像是一攤冷水,澆熄了他的疼、他的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