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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心璇璣 第13頁

作者︰于晴

     

「筆墨借來了,借來了!」翠玉興匆匆地跑進來。

已經過了大半天,大通鋪的牆上貼滿了加工過後的壁紙。元夕生留在這里的丫頭只有四、五個,過了晌午才大致都貼好了。

荷珠磨著墨,不解說道︰「這樣已經很好啦,干干淨淨的,要筆墨干嘛呢?」

「是啊,璇璣姊,我家都沒這間大通好看呢。我們又不懂字,借筆借墨有什麼用?」

璇璣露出笑容。「我們不須懂字。」她執起稍嫌粗劣的毛筆,月兌了鞋爬上通鋪。「這是如敏的床吧?」

「是啊。本來璇璣姊是睡在我身邊的,但現下換了荷珠……啊,璇璣姊,你在做什麼?」

屋里的丫鬟們張大了眼楮,見她在壁紙上下了筆,不像寫字,倒像在……畫畫。

「你猜猜,我在畫什麼?」她回頭瞧了一眼如敏,再專心于畫上。筆觸隨性而自然,畫完了臉,如敏忽然輕叫一聲︰

「啊,那是我啊!」

「對……對耶!好象如敏呢!」翠玉驚叫。雖然還不至于出神入化,但就是能瞧得出那是如敏了。「璇璣姊,你也會畫畫嗎?」

「只懂一點,要談深就不行了。」以往也嘗試學過一點版畫,不過事實證明她的雙手並不靈巧,刻出來的版畫粗糙而好笑,便放棄了。

回憶從前,不見得所有的記憶都是不好的,只是進了聶府後,便很少回想過去了。在聶府里,她忙著應付所有丫鬟該做的一切,應付那個暴躁的聶封隱,應付應付著就少想了。她的眉頭皺了起來,不知道中午他有沒有用過飯?

雖然服侍他只有一、兩天而已,但也注意到他吃得並不多,大半時候都在發脾氣。

「畫完了嗎?好……好象我呢!」如敏興奮叫道,但又遲疑了下︰「可……可我沒拿著梅花啊!」畫里可愛的少女拿著一枝梅。

「在我眼里,你們年紀尚小,卻為家里兄弟姊妹而賣身聶府,像極小小梅花,看似不起眼,卻能守過徹骨寒冬,散發自己的香味,」難得地,璇璣羞澀地笑了笑︰「這是理由之一。而另個理由是我只會畫梅花,別的花我老畫不好。」

如敏的眼連眨也不眨的看著她。「璇璣姐……」

「嗯?」她走到翠玉的床位,翠玉立刻跨上床,端坐在上頭,讓她仿著畫。她輕笑,沾了墨汁提筆往壁紙上畫。

「我……我覺得……」覺得你好漂亮呢,雖然只是側面,但那一朵羞赧的笑容讓她失了神。璇璣姊真的不漂亮,至少在第一眼里是如此。她們是同一批進聶府的丫鬢,在馬車上大伙都窩在一塊,那時只覺懷安漂亮得教人羨慕、教人自慚形穢,而璇璣姊就坐在角落里,靜靜的不多話,但看起來就舒服,一靠近更覺她有種教人舒暢的氣味,但現下看璇璣姊認真地畫畫,就是教她移不開眼神——

「怎麼啦?」璇璣沒等到話,側臉瞧她。

「沒……沒什麼啦。」如敏的臉一紅,要說出去她只看璇璣璣姊的臉,心頭也會噗通噗通地跳,豈不教人笑話?「我……我是說,璇璣姊跟咱們一樣,不都賣身到聶府來的?我們為家里的肚皮,你為賣身葬父,咱們都是一樣的苦,你怎麼只說我們像梅,卻遺忘了你自己呢?」

筆停了一停,修長的睫毛遮掩住了眸里的訊息。過了會,璇璣才淡淡笑道︰「我都把這年歲了,就算是朵梅花,也是朵老梅了。」

你把自己說得好老唷,如敏差點月兌口說道,卻及時收住了口。即使她不識字、不懂畫畫,也隱約明白這話題不該再下去,至于為什麼,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璇璣姊的臉色雖然未變,卻沒了方才畫畫時的醉心神。

究竟是為了什麼呢?是因為她二十二歲,過了適婚年齡嗎?她今年才十六歲,自然無法體會璇璣姊的心態,但無法想象會沒有人要璇璣姊。也許她沒有懷安的貌色,但就是教人想親近,也許她的年歲是過大了點,但就是因為璇璣姊二十二歲的年紀,才有這樣的智能及教人舒適的態度,不是嗎?

男人愛幼苗,卻遺忘了智能是隨著年紀增長,璇璣姊這樣很好啊……如敏一古腦兒地開始篩選了聶府里的長工。她雖只來月余時間,但也多少與一些長工熟識了,怎樣的長工才能適合璇璣姊呢?

午後,窗子是打開的,風吹了進來,大致畫完了一排床鋪上的丫鬟相貌,璇璣便開始教們用豆綠雲母戔撕成小紙不規則地貼在上頭。

遙遠看去,幾名畫中女孩像在水紋之中。

趁著翠玉她們打打笑笑地貼上小紙時,她在紙迭里翻出幾張高麗紙來。

「璇璣姊,你又在做什麼?這樣已經夠好了呢,瞧起來像是許多仙女在水里游呢。」如敏離開那群丫鬟,走近她來,好奇問道。璇璣姊好象一塊大磁鐵,總是忍不住地想要親近她。

「我在做箋。元總管說這些紙是要丟的,既然要丟,我就拿了幾張來。」璇璣將紙裁剪。

「有什麼用呢?」如敏的眼楮張得圓圓的,看著她將高麗紙裁成比豆綠雲母箋還要大一些,沾了墨在右上方畫了一枝梅。

「沒什麼用,你可以在上頭寫詩寫詞,愛寫什麼就寫什麼。」她忽然提筆寫了幾個字,在上方畫了一枝白梅,遞給如敏。

「給……給我的嗎?」素雅的顏色配上那枝梅花,淡雅而秀氣,就像是璇璣姊給她的感覺。但——「我不識字呢。」

「這是‘如敏’,如花般嬌的‘如’,敏感的‘敏’,合起來就是可愛的如敏。」她微笑解釋。

如敏的臉紅撲撲的,低頭看著自己的名字。原來,這就是從小爹娘叫著她的名字……璇璣姊畢竟是私塾之後,多少是會念書填詞的,不像她家鄉的文人動不動就念一大串詩詞,也不管她听不听得懂,但璇璣姊就會用她懂的句子來跟她說……

「怎麼啦?不喜歡嗎?」

「不不,喜歡喜歡!這是我頭一回知道自己的名字呢。」如敏興奮道「璇璣姊,這叫什麼箋?」

璇璣笑著搖頭。「自個兒好玩做的箋,哪里會取名呢。你要高興,就隨口叫吧。」

「讓我來取嗎?好……我要好好想想,叫……叫……叫璇璣箋,好不好?」

「好啊,就听你的。」璇璣微笑。當初做箋是隨意之下做的,並不刻意,只是無聊時便買了紙來做,在上頭題的也全非詩詞,只是單純的想寫什麼就寫什麼,沒有想過要叫什麼箋名。璇璣嗎?身處槐安夢,即使心若璇璣,醒來便什麼也沒有了。

她低頭在箋上畫著梅,如敏開心地趁著元總管還沒來大通驗收時,幫忙磨著墨,忽然見到用過的水桶還放在旁邊,她笑道︰「璇璣姊,我把水桶拿出去,等我回來再磨。「她的個頭本就較小,雀躍地經過門檻時,踢了一腳,吃痛地叫了聲,往前跌去。

「啊!」撞在肉牆上,眼淚差點掉出來。「謝……謝……啊,元……元總管!」抬頭一看,悚然一驚。「這麼快就來驗收啦?」

他冷冷看了她一眼,將她尚貼在他胸前的身子往旁推了推,逕自走進大通鋪里。

璇璣抬起臉,柳眉不由自主地聚起。「元護衛,是三少爺有事嗎?」

元朝生的眼底竄過一抹驚詫,但很快收斂了。「你不該亂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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