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怎麼料,劉公公也沒料到皇上爺會直言不諱地說出來。
這皇上爺雖神似先帝,但卻捉模不到他的心思。
「龍運圖史……向來只有金璧皇朝的皇上爺臨終前方可窺見,奴才……」原是想說︰他哪會知道圖史下落。但一瞧見龍天運銳利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回道︰「是奴才偷了圖史。」
「那就交出來吧。」
「奴才會交出圖史,但時候未到……」
「哦?你這小小奴才要這圖史有何用處?」龍天運溫吞吞地道︰「你打算篡位?憑你這花甲之年,還能當上幾年皇帝?」
劉公公聞言一呆,忙跪下地。「奴才縱有天大膽子也不敢奢圖金壁江山。」
「那,你要它做啥?想窺見皇朝的未來?」
「不,奴才心知天下定數皆屬天命,奴才不敢妄自通曉未來。」他伏地跪拜,卻覺一身衫子已濕。
「那,」龍天運的面容一沉,說道︰「你就是打算拿它來殺無鹽女了?」
***
摒退了燕奔及小喜子,龍大運傾靠在太座椅下睨著那一臉發白的劉公公。若是再白些,大概他就可以去見閻王了。
「怎麼?說不出話來了嗎?」
「不……」劉公公抬眼,忽覺跟前的皇上爺不簡單,是曾覺得金壁皇朝的皇位理應龍天運來承位,也認為他猶如先帝翻版,但如今卻覺他不僅心思難以捉模,甚而能知人所不能知之事。
「皇上……看過圖史?」
「未曾。」
劉公公激動道︰「您卻知無鹽女?」
龍天運目光轉冷。「太後曾一睹圖史。」
「太後……」劉公公喃喃道。
怎可能?金壁皇朝圖史由當年一代預言大師諸葛先生所著,在他預言之下,無所不靈。但泄露天機乃上天不允,諸葛先生年紀輕輕即奔仙,死前雖留下圖史,卻也曾逼先帝允下諾言,金壁歷代皇帝中若要窺其預言,行,但須等到駕崩之前,且僅能翻閱自己的皇運卷。
先帝是答允了,而當先帝駕崩前,趁著意識清晰,曾要皇後娘娘取來圖史,當時他這太監在場,目睹先帝初翻幾頁,雖懊惱但嘖嘖稱奇,欽佩諸葛先生之神喻,而後翻至某頁時卻嘆息不再下翻,臨死之前加擬聖旨「國喪未過,寧王不得出宮」,當時他是一頭霧水,直到窺視了那短短的一頁——
太子顯龍七日,即斃。寧王繼位。
上頭尚繪著一名身穿龍袍男子于山林之中死于馬下。
莫怪先帝從看完圖史後,病態大增,幾個時辰發白驟增。想是先帝違背了諾言多窺一頁,掙扎于說與不說,說了即違天命,不說寵兒立死,直至臨死方下召書命寧王不得出宮。
七日後,寧王登基。
眾巨無不大呼驚奇。自寧王十二歲以後,打著為皇朝探訪民情的晃子雲游後,留在宮中的日子幾乎數不出來,當時他若不在宮中,繼位必然是困難重重——
「太後怎會知情?」劉公公喃喃道。
「你窺視了多少?」龍大運忽問。
「奴才……僅瞧至第三世末卷,便不敢多瞧。」
「既然如此,何以不願交出圖史?」
「不為皇上爺鏟除異己,奴才寧死不交。」
「異己?」
劉公公仗著一片忠心,激言道︰「皇上既知諸葛先生留下來的預言,就該防範那無鹽女,奴才不明白為何皇上將她留至身畔?」
「哦?你認為她企圖殺朕?」
「得帝而毀之!這是諸葛先生留下的天機,不得不信,請皇上三思。」
「既是天機,你又敢違天命而行?」
「為皇朝而死,是奴才之幸。」
「這麼說,是你派刺客殺她了?」
「正是,皇上可以降罪,但奴才此意不改。漢人皇朝里有女為帝,有女禍國殃民,若不趁早鏟除,是金壁皇朝一大心月復大患!」
龍大運輕笑。「無鹽若有心為帝,怕是早爬上了朕的頭頂。」
劉公公聞言抬首,駭了一跳
皇上精銳之氣盡收,俊容拂上淡柔。難道那無鹽女以美色相誘?
「你與太後皆窺一貌,你逆天而行,太後卻是順天而行,朕半年來打下的基業皆為了康王,朕無意為帝,你再如何逆天又有何用?」
「皇上三思!」康王性如太子,溫吞的好人,只能當好皇帝卻無法流芳百世。
龍天運微笑道︰
「朕十二歲之前留在宮中。所學之事皆與其他世子無異,十二年那年太後曾將朕喚到她跟前,將圖史三卷盡說于朕听,並要朕擇順天或逆天之路,朕選擇了順天而行,從此流浪在外為父皇探民情,不再留在宮中爭寵。」
劉公公听得一楞一愣,啞然無聲。
「皇兄視太後如親母,天機雖不可泄,但太後曾同你一般試圖逆天而行,日夜為皇兄及父皇祈福,在阻止皇兄狩獵未成,即遣懂武太監暗隨守護,依舊逃不了諸葛先生的預言。劉公公,你認為我逃得了嗎?」
劉公公回過神,已有些不太確定,但堅持己見。「能!只要殺了無鹽女,天機就此改變!金壁皇朝在皇上統治之下必達盛世!」
龍大運斜睨他。「殺了一個無鹽女,倘若過幾年再出現一個無鹽女呢?」
劉公公又怔了怔,月兌口道︰「名無鹽者即殺,金壁皇朝少了一名女子依舊盛世,少了皇上爺則百姓無福!」
龍天運面容略嫌不悅。「那麼,若圖史里的無鹽女非指名呢?你要將天下上千萬貌丑女子皆給撲殺了嗎?」
劉公公一時間答不出口。留下圖史就為這原因,因為無法燎解無鹽女及十二女究竟是何含意?所以希望能從圖史中看出端睨。
龍天運見他無話可說,擺了擺手。「罷了,你同朕來。朕讓你瞧瞧極欲刺殺的無鹽女究竟是怎樣的女子!」
雙生子,天地命,兄隱弟顯,皆因十二女──
──金壁皇朝龍運圖史第三世末卷
第六章
龍家的別業設計看似復雜而華麗,龍天運領著劉公公繞過一個又一個回廊及圈子才到石雕拱門,從拱門外見李勇守在房門口外。龍天運摒退了他。
「不必花心思記下路。這房間是她的.也是朕的。你若要人來動手.勢必也會傷到朕,你要敢做就做。」
被龍天運一語道破了心思,劉公公顯得略為倉慌。但更多的驚詫。
那無鹽女果真以美色迷誘皇上爺,瞧瞧都一間房了,若不當機立斷,只怕那女子會真如預言般得帝而毀之。
「小姐今兒個不雕嗎?」屋內傳出鍾憐的聲音。「船上的工具都移過來了呢。」相處下來,儼然已成雕印師的助手。
「不,坦白說我有點緊張呢。」
劉公公皺起眉。那就是無鹽女的聲音?不是媚惑之聲,卻顯端莊而文雅。
「緊張?咱們不是萬事都具備了嗎?」
「是啊,萬一我的想法錯了呢?我花了三年的時間研究分套版印,要是成果不彰,一切只怕要重頭再來。」屋內消了音好半晌。僅剩紙張翻動的聲音,過了會無鹽才又道︰「齊總管。你先忙你的事吧,賬本先留在我這里,有問題會請教你的。」
她倒挺聰明,才剛進龍家別業就掌起經濟來。劉公公抬眼看向皇上爺,卻見他一臉含笑,皇上爺難道瞧不出她居心叵測嗎?
「爺!」開了門,齊總管詫異叫道,無鹽循聲看去,跳起來。「你談些什麼生意,談得倒挺快的。」那口吻像是不太相信他的能力。
她……就是無鹽女?劉公公眨了好幾回眼楮,確定屋內捧著賬本的只有站在椅旁的那名女子。
貌不出色,中人之姿,儀態端雅無風騷之情,衣著也相當保守而目不斜視,呃………無意貶低皇上爺的品味。但似乎不太適合皇上爺……這樣的女人能得帝而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