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如何,目前她是真沒想過要有寶寶的。
龍天運顯然心不在焉地,他的心放在她的身子上,只輕輕帶過——
「藥。你是有喝的,但百密總有一疏。說不得就這麼巧合讓你有了身孕。」話題由此而中斷了,因為她教他弄得心神大亂,在船上時常在雕版時,就被他抱上床,如今下了船,到了山東,女人驟多,他的迷戀該結束了——
有點失落,大概是因為好不容易習慣了與人共枕而眠。她回過神眨了眨眼,發覺自個兒的目光似乎一直停留在龍天運身上,而他也正含笑瞅她。小喜子、齊總管甚至燕奔鍾憐也在注視她,目光奇特。
「怎麼啦?」她問,下意識的模了模她的臉頰是否沾上顏料。
上回請人靠岸補資時,上岸買了工具,所以在船上泰半時間幾乎在雕版,就在下船時,她尚在調和顏料,是不是弄髒了臉?
「我在你眼里,是好看的嗎?」他的心情似乎頗好。
在眾目睽睽之下要她回答這問題?虧他臉皮厚。
「應是好看的吧。」她照實答道。
「比起燕奔呢?」話一出,眾人競相錯愕,目光投向龍天運身後的燕奔。有沒有搞錯?這還須要問嗎?
不料她攢起黛眉,認真思索。
齊總管略感莫名的看向皇上爺……她思索的時間愈久,皇上爺的臉色就愈難看。這其中……似有古怪,但他還是好心的排解她所造成的尷尬。
「這位姑娘……」
她朝他一笑。「我叫無鹽。」
他又一楞,差點跌下地。這麼巧?她叫無鹽?那個漢人歷史里不正有個齊宣王之後名謂鍾無鹽……齊總管的三角眼悄悄地瞥至皇上爺,真是巧合嗎?
無鹽見他的神態有些滑稽。倒是無謂的笑了笑︰「我雖名無鹽,幸而不姓鍾,當皇後的興趣不大。」幼時,是常被人拿來取笑,所以愈發的長大後,倒習慣用馮十二了,現在除龍天運之外.有人喊她無鹽,依舊覺得有些奇怪。
但——他們張大嘴干嘛?
「我可說錯了話嗎?」她不解問。
「不……」齊總管氣若游絲地說,發覺大伙的眼從無鹽身上移到皇上爺,深恐遺漏了皇上爺臉部每一細節的表情。
皇上爺的神情不易捕捉。只是瞅著無鹽。齊總管試??張了幾回嘴,想攏絡氣氛,但就是不知該從哪兒切入。這女子大概是天下間唯一對皇後之位不感興趣的了。
忽地,有僕役循長廊而來,跪拜在地開口︰
「爺,有人求見。」
「哦?」龍天運淡淡掃過那名僕役。
「爺到山東還未到一刻鐘,是誰這麼快就獲知了消息?」齊總管大感詫異。
龍天運只是笑了笑,擺了擺手。「該來的總是會來。」他目光調向無鹽。「齊總管會帶你去歇息。」
「你要去哪兒?」基本上,他對她的迷戀結束後,除了掛名夫妻外,是再也無牽連,誰也管不著誰,但就是忍不住開了口問他。
他挑眉。「我的未婚娘子既然嫌棄我沒出息到靠祖產過活,現在我就要好好的去談生意,總不能教人瞧扁是吧?」
在旁的齊總管聞言,又是倒抽口氣。
未婚娘子?那此女將來非皇後就是妃子了?不知她的身份如何?是平民嗎?若是平民,大概就是妃子了……她好像並不是……很美得不可方物的那一型,皇上爺一向是喜好美女的啊,怎會瞧上她?
齊總管求助困惑地眼神移向小喜子,想要探出什麼口風來,卻見小喜子依舊是那副「你看吧」的神態,大有見怪不怪之感。
***
「聖上萬福!」尖細滄桑的聲調出自于廳里伏拜在地的白發老頭子。
「起來吧!」懶洋洋的調子則出于廳首太座椅上的男子。在他的身後侍立的二名男子,一是燕奔,一是小喜子,除此外。廳內已無他人,正偏三門皆已關起,封閉有如密室。
那白發老頭听聞賜身。這才巍巍顫??地起了身。
「小喜子,還不賜座劉公公。」
「劉公公?」小喜子啞然失聲,差點一路滑過去。金壁皇朝中年逾六十以上且已歸故里的劉姓公公只有一個,正是金壁皇朝二代元老公公。
從開國祖到坐不滿皇位七日的先帝身旁皆有個叱吒風雲的公公,姓劉,在當時雖歷經三代,卻紅到歷久不衰,若不是他忽然提出歸鄉,只怕他還會繼續紅下去。
那紅牌公公就是眼前的白發老頭?小喜子一雙美目眨巴眨巴地瞧著劉公公。一生最盼望就是能做到像劉公公歷久不衰的地步,他若真是那紅牌公公,將來有機會可要好好討教一番。
「謝座。」劉公公坐了下來,奇怪身旁秀氣的小太監直投來愛慕的眼神。他年輕時是宮內有名的美公公,但如今雞皮鶴發的老態相應該不會引起小太監的注意吧?
「劉公公,你的消息倒挺靈通的,朕到山東不過眨眼,你便尋到這里來了。」
「奴才是听說岸邊停了艘無名船。那形容的模樣正是聖駕當年雲游四力的樓船,奴才一時斗膽推測皇上爺臨了山東,這才趕緊登門拜訪。」劉公公恭敬答道,打一進廳來垂下的眼角便不由自主地微抬——
嚇,寧王登基之前,他便已回鄉養老,沒親眼見過這金壁皇朝第三世的皇上爺,對他的記憶??是在皇上爺十二歲之前在皇宮內院里的幾次照面,雖只是幾次照面、幾句對談,卻已發現這小王爺才思敏捷,行為出人意表,非常人所能及。
當時,開國先帝膝下共有十二皇子,他全都見過,唯這小寧王最神似于先帝幼時,甚至,皇太子的文韜武略遠不及于他,這點他一直抱憾,金壁皇朝雖有先帝開國。但能將其延續下來是件重擔,或許皇太子能做到這點。但終究沒有寧王來得恰當。
一國之君。除了仁心之外,倘該有其他些什麼。皇太子心太軟,有仁卻無當皇帝的氣勢,在百姓心中或許能當個好皇帝.但對金壁皇朝初期卻不該有這樣的皇帝存在。偏偏先帝至死未改其遺詔,由皇太子登基,但無論如何,如今是寧王登基,雖僅有半年光陰,卻也顯現了當年他的預感。
寧王不只守成,他大膽革新內政,換下元老貪官,光是這一點,怕是性子溫吞的皇太子做不到的,但無論如何,也沒想到乍看之下,寧王猶如先帝翻版……
酸氣涌入了鼻頭,看如今的皇上爺猶如回到了過去,先帝依舊年輕,他卻已是白發老蒼之身。
「劉公公,你在宮中做事已有數十年.其忠心可表天地,朕明人眼里也不說暗話了。」龍天運始終是懶懶的調子。「你可知朕為何千里來此?」
「奴才……」劉公公頓了頓,搖首︰「奴才不知。」
「哦?當真不知?那麼,你可知宮中聖上正行迎後選妃之時?」
「奴才是听了這消息,奴才為皇上感到歡欣……」他忽地啞然失聲了,猛然抬起頭。
爆中皇上迎後選妃,正牌皇上爺卻在此地?方才太過激動所以一時遺忘,皇上迎後選妃……皇上爺是要在場的啊!來山東須數月時間,這其間皇上爺怎會出現在宮中?
那……是誰在迎後選妃?
「朕來,是為你。」原本懶洋洋的調子忽地變了。
劉公公不由自主地流出一身冷汗。「奴才……一身賤骨,皇上爺怎會為奴才千里而來呢?」雖然心頭在膽寒,還是忍不住靶動一下下。好樣的,真是天生俱來的皇帝氣勢,他沒看走眼,真的。
「說是為你,倒也牽強。」龍天運傾身向前,眯起眼。「朕,是來拿回龍運圖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