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佳肴,自是要有美釀。但今日,這對新婚夫婦坐在探春亭中對酌的卻是以四絕聞名于世的「西湖龍井」。細雨為簾,百花沾露現風姿,茶香傳千里,能有幸一嘗西湖龍井滋味,可得歸功于韓霄行走江湖時所帶回來的「禮物」。
「龍井有四絕,何也?」就著聞香杯,韓霄握住妻子一只春筍般玉手,笑問。
「色翠、香郁、味醇、形美。妾身雖目不能視,無法明了何為色翠、何為形美,但光就香郁、味醇而言,西湖龍井名冠天下不為過矣。」往常,她以為「江蘇碧螺春」已是極品,不料龍井更具有特色,不愧被茶神陸羽評為「四絕」。這是雲游四海的好處嗎?
雲淨初與他成夫妻八日來,發現一項挺好玩的事。韓霄對衣物、住宿、名貴物品皆不重視,草草帶過,顯示他隨興的心性,可是,偏又對吃食特別講究,可以說到了挑剔的地步。這一點,也許是生于富家的習性吧!他一回來,恐怕給了廚房師傅極大的挑戰吧?
似今日,吃過應景清明的食物後,教人撤下,上來各色糕點以配茶。什麼栗糕、鏡面糕、素夾兒、七寶包兒,還有王大娘特地下廚做來的水晶龍鳳糕,說是新婚夫妻吃了最好。天爺,以往幾曾見人這般講究?
今日趁著姨娘到東岳廟進香,他們夫妻倆才回到芙蓉軒賞花听雨,悠閑享受閑趣,也才得以一一品嘗糕點論茶經。
難得韓霄好興致,也仗著四下無人,絲雨成幕,將妻子拉在懷中安置,怕微涼的天氣令她冰冷。
「嘗過了西湖龍井,改日再試試四川的蒙頂、廬山的雲霧茶;還有一種白茶,產自福建,有分為「白毫銀針」與「白牡丹」。」他低啄著她香頸,令她不自在且羞赧得微顫。
「夫君十年來行遍天下就是為了天下美食嗎?」她小臉埋在他肩胛,細聲問著。
「不,行遍天下,方知美食無所不在,是十年來收獲之一。」他微笑,將她更摟得密合些︰「你也一定會嘗到的。中土菜系有四,以魯、川、粵、淮陽為最,我會帶你去的,無須勞動娘子的尊腦去想像。」
「我?帶我去?」她怔愕地抬起臉,迷惘與不安交織著。她哪來的資格出門?
「是的,帶你去。」他堅定的語氣帶著承諾。
「為……為什麼?」她慌張地間。從未想過自己會有走出韓家大門的一天。
「天下奇人何其多!帶著你,一方面游玩,一方面拜訪名醫,我一定會讓你的眼見光明。」該擔心的,是如何防止那些會因淨初美麗而心懷不軌的人。
她咬住下唇,久久未能由惶恐中回復。他不怕外人恥笑嗎?他還沒認清他的妻子會令他失顏面嗎?
「我……並不是那麼好奇外邊的世界。」
「因為你從未有機會去好奇。」
「你當真討厭這兒嗎?你成長的地方。」她小聲地問。
「不,只是沒有留下來的必要。」他的口氣有些淡漠,這兒已沒有令他牽念的了,也不打算從現在開始有,最好的方式就是將他最新的牽念也一同帶走。
她仍存一點希望地試探︰「永不回來了?」
「也許。」
「你帶著我不方便吧?」她提醒他。
卻引來他的不悅︰「你擔心的事比我更多。不相信我嗎?」
她輕掙扎,想逃開他的懷抱與怒氣,卻被他箍得更緊。她輕喘不休︰「相公……我……妾身……要回房了。」
「這兒沒有你的房,咱們的房在凌霄院。」他起身,抓了一把傘交到她手中︰「撐好,咱們回去了。」竟是投身入雨簾中。
她連忙將傘柄移近他身,整個人發燙地埋在他懷抱中;這一路走回去,可別教佣僕看到了才好。
她的羞模樣讓靜靜凝視她的韓霄揚起了唇角,但想到她不願與他一同走,心情又復沉重。
「你是我的妻子,淨初,你必須跟我走。」他低沉說著。
「如果……我希望留下昵?」她斗膽地問。
「你認為我會允許嗎?」
他不會。他倆都明白這一點。
「可……一般丈夫都會把妻子丟在家中呀。」最低限度,她希望他別帶她走。
她對外邊的世界不安。
韓霄看著她絕色佳容︰「那是因為他們沒有你這般絕麗嬌妻。」
「呀」她不敢再說了。
而他的唇,在步入院宅大門後,密實地蓋向她的小嘴,印下他熾烈的柔情
第七章
兩名在韓霄成親當天逃跑的男子,終于有人先熬不住地回來了。
朱追闊不僅回來了,並且還「買一送一」地帶回一名食客。還奇怪得很,拎了人家的衣領進大門,不理會那名十七、八歲女子的拳打腳踢;她已被拎得一張秀麗臉蛋青綠一片,恨不得殺人放火以宣泄怒氣。
最好是賞這大個子兩記拳頭,再踹一腳滾入黃河永遠浮不上來!小女子範小余才在心中惡劣地祈禱著,可就奇了,那大個子當真吃了一記猛拳退了三、四步遠,跌在地上還讓大地為之震動。幸好他已放下她,否則她也會跟著跌疼。
不過,被這麼一嚇,她居然忘了逃,甚至想替這個大呆瓜出氣,于是轉身面對出手者,沒看清楚就一陣大叫︰「喂!哪里來的野蠻人,怎麼胡亂揍人呀?即使他是故意上門讓你揍,你也該先知會人家一聲嘛……」聲音愈說愈小,眼楮愈瞪愈大,直到她呆住無法說出任何話。
哇!他……他……他不是武林中盛傳的不敗高手韓霄嗎?
朱追闊站了起來,一臉憨笑以博取老大的心軟;他早知道會吃排頭的,一拳還算客氣了。
「大哥,新婚愉快,小弟遲來的恭賀仍是誠意萬千。」他拱手,小心打量大哥平靜不見波紋的表情。就不知這個親,他大哥可曾結得愉快?
韓霄沒什麼理會,反倒好奇地掃了眼原本在他面前叫囂,如今正一步一步退向大門而去的女子。
這倒提醒了朱追闊,他跳起來大吼︰「別想逃,女偷兒!」人隨聲到,讓小佳人恰巧跌入他懷中,無處可去。
「放開我!扁天化日強搶民女,這里是京師,天子腳下,你膽敢目無王法!」
範小余彈開二十步遠,人小聲勢不小地大吼回去。
朱追闊長手一伸,她立即又跌回他懷中,猶如跌入無邊大海中,怎麼也掙不月兌,宣告她「溺斃」的訊息。
「你才是沒有王法!偷仔。」他的聲音夾了些平日沒有的溫柔。與韓霄互自揚眉交換了眼神;韓霄笑了,雙臂環胸,靜看好戲。
被左一聲,右一聲叫小偷的俏女娃,在掙扎中氣急敗壞地由袖袋里掏出一只血玉雕成的環佩︰「還你,還你!人家早就要還你了,是你死皮賴臉又塞到人家袖袋中!你再叫我小偷,我就與你拼了!」
拼吧!能拼得過的話豈會被挾持三天,逃也逃不掉?千不該萬不該,偷了銀子也就算了,偏是偷到人家「據說」是傳家之寶的東西,並且是「據說」傳給長媳的,教她沾上手之後,威脅人不成,反被咬定是人家未來的媳婦!天曉得,她連他叫什麼鬼名字都還不知道呢!
才要將玉佩月兌手丟開,再一次的不成功,又被朱追闊拿來掛在她頸子上。
「你休想丟開。」他低聲在她身邊呢喃,才抬頭笑開了大嘴︰「大哥,這是我今年內定會娶進門的妻子,她叫範小余,听說是一一一十年前叱吒一時的「神偷」範來春的孫女兒呢!」
「喔。」韓霄抬起一邊眉毛。
範小余對他們眼眉間的笑弄意味感到羞憤交加,又沖口叫了︰「我要是會嫁他我就不姓範!還有,我爺爺是很厲害的,我也是!但因為我初出江湖,經驗不足才會失手,要不是我武功稍為不濟,豈會」她的聲音會中止的原因是看到在場的二名男士居然逕自聊起天來了!而她猶如一只吊在朱追闊手上的麻雀氣得她用力伸手扳下朱追闊的頭︰「認真听我說完!等我闖江湖到經驗豐富時,我會變得比你厲害,到時我一定會找你單挑,你記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