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你。」
她不信!韓霄從她面孔上讀出了這個訊息。抿直了唇,沒再多說些什麼,將她拉入懷中,以極親昵的姿態共同沐浴著。又氣起她的不自知。
不知怎地,似他這般深沉男子,情緒隱于無波表面,是他自身的修為之一,可是,每當他心中揚起些微不悅時,雲淨初竟能立即感受到;她畏縮了下,垂下臉蛋,蒸氣氤氳中,掩著她更深的自卑無助。
韓霄摟緊她,苦惱于不知該如何除去她不該有的自卑。他必須想個法子……
也許,早日離開山莊才是正確的決定。
韓霄決意離去的決心,相較于韓夫人打算留下韓霄的念頭是相當的。
她是可以放心將甥女交給韓霄而不擔心,可是新浮上的擔憂便是倘若韓霄在婚後依然執意行走江湖,南奔北走,風塵僕僕,時而必須餐風露宿,他一個人時是無所謂,但若是再加上一個嬌滴滴、自幼給人服侍安好的淨初可不行了。沒有妥當的打點,沒有丫頭僕婦跟隨依韓霄那性子,斷然死不允許,無論如何她也放不下心讓韓霄帶走淨初。何況血腥江湖,哪里會適合單純的淨初去行走?
她希望韓霄留下來,他是個能力非常強的孩子,而韓家所有產業本來就該傳給他;由他來主事當家,才是正統。如今業已成家,他更該定下來,但……他肯嗎?
他能體貼妻子無法陪他遠行而就此住下嗎?還是……他會索性丟下妻子,再度飄然遠去?
當真是那樣,其實也算好的。她只擔心甥女受委屈,待在她看得到的地方才能安心。
韓霄是個好孩子沒錯,但他激烈的情感極端到令人承受不起,柔婉脆弱的淨初怕是受不住的。他甚至可能在無形中便傷害到她了,尤其淨初因自身的缺陷而敏感無比,只一點點磨擦,就夠她心碎了。
所以,無論如何她都要留下韓霄。
成親已三日,今日韓霄終于肯讓雲淨初走出凌霄院,回芙蓉軒撫琴,好生悠閑過一天;因他有事要外出。也因而讓韓夫人得以見到甥女如今已是她的兒媳婦。
「淨初。」她走入甥女未嫁前的房間中,讓所有佣人退下,才坐到她身邊叫著。
「姨娘……」雲淨初欣喜地喚著,握住了姨娘的手。
韓夫人低笑︰「雖然我不是霄的生母,但你可也必須喚我一聲娘才行,你到底仍是入我韓家門了。」
說得讓雲淨初原本就泛紅的面孔又加上一層紅艷,全身上下涌滿新嫁娘才會有的嬌美神態。
看來,她三日來都過得挺好。但她仍要問︰「淨初,他待你可好?」
「極好。」她不敢抬頭,雙手幾乎忍不住要蓋上嫣紅的臉。這三日來,除了強記凌霄院的地勢外,大多時候,韓霄會驀然摟緊她,在她臉上吹氣,做盡種種挑逗的事,以烈火之姿來燃盡她所有,身、心,一切的一切,全都不能藏私地教他奪了去。他激烈的佔有欲是嚇人的;起先她在驚愕之初,有些怕,但源源不絕的幸福感讓她知曉,情感也可以這般不忌憚的爆發。
「夫妻」這詞兒奇異得令她想膜拜,但也幾乎怕自己的軟弱承接不住。
雖然甥女的表情充滿幸福,但她仍未放心︰「他……可有教你委屈了?」她知道善解人意的淨初是個永遠將苦往肚子內吞的人。
「姨娘,我不能貪婪地要求更多了。只要眼前,他是要我的,便已足夠,至少,此刻他並不嫌棄我,還娶我為正室,我不能」
「你能!」韓夫人打斷她。「淨初,你看不見,所以你不知道你的容貌是怎生的傾國傾城,光這一點,即使你進宮當皇後也夠格,更別說你這麼的溫柔善良了!
韓霄當你的夫君,只能說他幸運地得到了個寶。而且我們永不放棄治好你眼楮的希望,每一位大夫都說過了,你雖看不見,但你的眼是安好正常的,並沒有瞎。當年姥姥下手時,並沒有做絕,只要能破除血咒,讓血流出來,你便能見到光明了。不要輕視自己,尤其在韓霄面前更是不能,他痛恨自憐且不識自身價值的人。」
她就怕淨初一味地退讓自己委曲求全,不僅韓霄不會領情,也落得自己心痛,可是這孩子自幼便是先為他人著想,最後才想到自己。性子怕是無法改了。
「當你的權益受到威脅時,你一定要說出來,姨娘定會為你作主。」這話,是以女方長輩身分去說的。
雲淨初不願在這話題上多說,只輕點頭。
韓夫人才放心地點出來意︰「淨初,那韓霄,可有說日後的事?」
「日後?」她不明白地低問。
「他已娶妻,身為長男,對這片產業自是有責無旁貸的責任,可是他的心思相當難以揣測,就不知日後,他是否會留下來,接手這一切?他從未提過嗎?」
雲淨初搖頭,他沒說過,因為「去」與「留」從來未曾困擾過他,他又何須提出?當初他便沒有長留的打算,怎麼會因為今天有了妻子而改變想法?他那樣執著又有剛鐵意志的男人,肯定是秉持最初的想法去貫徹始終,姨娘居然會期望韓霄因她而停下腳步?她?她是什麼人呢?天下間多的是將妻子留在家中的男子,怎能奢求韓霄會因她而例外?她連想都不敢想。
韓夫人對這情形卻是樂觀的。
「看來他極有可能留下了。淨初,你代為探他如何?也許,他會因為你而留下來。」
「我不知道。他並不會听從他人的指示。」這一點無庸置疑。
「用你的柔情網住他的腳步。你能的,難不成你希望與他分隔千山萬水?那對你是不公平的,而且他身為韓家的正統,豈能再一走了之?我這二娘對他而言沒有任何作用,但我知道你可以。」
必于韓家上一代的情愛糾葛,雲淨初約略知曉些許。但對于更深的事卻因自己是外人而從未去探問,只能在韓霄回來後,由那種緊繃而小心的氣氛中感覺到不自在的生疏。若非表哥在居間潤滑,情況會更形僵化。
她無意探知更多內情,秉持著凡事不強求的心態,倒也好舒心度日;再說,如果韓霄不願屬于這兒,強自留他下來,有何益處?
「淨初,你試試看好不好?我真的不希望他四處流浪,像個浪子。我知道他氣我,但無須那樣折磨自己呀。」韓夫人聲音已隱含淚意。出走十年的韓霄是她心中永遠的愧疚,她必須盡己所能的彌補;最先,就是要留下他,讓他享受到身為韓家長子應得的尊榮「娘,您……這教淨初該怎麼說呢?」休說她對韓霄沒有任何影響力了,即使有,她也不要當一只困住雄鷹的牢籠。那是一種殘忍的扼殺,無論她如何期望與丈夫朝夕相守,都不能做這種事。
「我會找機會與他談。你也使些勁兒,好嗎?」
這樣渴切的懇求下,雲淨初不忍心說出拒絕的話,只有點頭了事。
可是,她知道,韓霄仍是會走,沒有人夠格留下他。既是蒼鷹,就讓它自由翱翔于穹蒼之中吧!
三月是清明。春日正盛,綿雨紛紛,別有一番低調的景致。
像韓家這般富甲天下的人家,自然會依二十四節氣各有吃食法,應景一番。如魏文帝曹丕在(典論)中所提及「三世長者始知服食」,也就是有三代以上富有人家閱歷的人才開始懂得穿衣吃飯,其講究可見一斑。
三月清明,通常在十八日當天到東岳廟上香祈福,吃燒筍鵝、涼糕、雄鴨腰子,糯米蒸點糖芝麻。比起正月那一大堆排場,可算是收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