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罌粟的情人 第12頁

作者︰席絹

「換上。」他拿出兩套和服。

一式同款的日本民族花色。黑白相間,寬大那件是他的,瘦小的那件是她可以穿的。他怎麼會有女用的和服?這種是浴衣也是睡衣。昨天在飯店時就看過了,日本飯店會為住宿者準備和服。可是,他怎麼會有……女用的?

「我有帶睡衣。」她沒接過。不想穿那種遮不了多少肌膚的東西。

他微微邪氣的笑看她。

「我要看你穿上的模樣。只在這里,只有我能看。」

何憐幽無言接過,捧在手中端詳,語氣有絲嘆息

「日本的東西。」

他坐近她,將她及肩的黑發揉了揉,有些嘲弄

「民族意識太濃。你是八年抗戰轉世而來的英魂嗎?我希望你有世界觀。」

她搖頭,她沒有那麼偉大的胸懷;在她虛無的心魂中,世界種種沒有值得關注的,非關仇日情結。只是……不喜歡加諸于自己身上的色彩罷了。

「你要我像個日本情婦嗎?」她跪坐著替他更衣。如果他要,她就得服從。

「不,你誰也不要像。」他拉她入懷,摩擦她臉。

「連情婦也不像?」

「是的。我的女人與眾不同。」

沉默了會,她問出心中一直存在的疑惑

「為什麼是我?」

「你生來就是為我而存在的。」他狂妄的口氣,一如他所深信的一般。

「希望我不是唯一。」

他托起她的面孔。

「你不願當我的女人?」表情像要發怒。

何憐幽雙眼閃動一抹絕望與無奈。願意又如何?不願意又如何?他的世界中不容許別人的意念存在,又何必多問呢?太多太多女人願意當他的女人,但他偏選了她。其中原因之一就是她不要他;如今卻要她改口說樂意當他的人。這人的喜怒無常會弄得他人無所適從,使得伴隨他的人心力交瘁。如果一開始她是要他的,他不會選她、緊抓她不放。憑什麼在半個多月後的今天強迫她拼命點頭同意當他專用的妓女是她今生所願呢?他到底想要別人如何?這樣的欺凌她,欺凌一個不會還手的人,當真是一點羞恥也沒有了!

「你要我說願意嗎?」她回答得很大膽,卻也很瑟縮,幾乎是委曲求全了,又相當不怕死的隱含挑釁。

不過,出乎她意料之外,他沒有生氣,沒有粗暴。反而放聲大笑地將她壓在床榻上,覆住她唇,往她頸子中啃咬。他的笑意弄得她心神震湯,身子也有些麻癢。

「我就喜歡你這樣,聰穎又懂得惹我!卻又該死的恭順,讓我氣不起來。」

他是個瘋子!她心中再一次肯定。

「你常生氣。」

「你還未真正見識過我的怒氣。定論別下得太早。」

這麼說,以往的粗暴與威嚇全是「輕微」怒意而已?讓她嚇得渾身冒冷汗,只算是小兒科的承受是嗎?這個二十九歲的男人如此難以捉模。倘若她長到二十九,也會如此嗎?不會的。他是集所有格性的極端,獨一無二得讓人膽寒。如果少些權勢也就算了,至少不會造就他無匹的狂妄與目空一切。但他生就天之驕子的身分讓他習慣呼風喚雨、傲視群倫,以自己為神祗的創造自我宇宙的信仰,也得以讓他隨心所欲,演變出奇突的性格。

這種性格的背後,是由什麼堆砌而成?王億豪的大名如雷貫耳,傳說中的冷硬無情、目空一切,玩弄政經兩界于指掌間,全憑他個人喜怒而定。他們一定是相似的,可是也一定相斥。再如何出色的人,只需一個就夠了;多一個出來,即使是近親也容易相殘,爭取唯一的存在。王億豪應是不允許王競堯養成這種性格的。其中一定有什麼特別的緣由,否則今日的王競堯不會如此狂放傲岸,應是一個有能力的富家子弟,但順從于其祖父的控制。

不過,那不是她該關心的事。

一番雲雨過後,他抱她到寬廣的浴室泡溫泉。他這別墅接近溫泉區,直接接了管子導引導別墅來。

溫泉原來有二種分別。一種濁黃水,一種清澈如自來水,看來乾淨得多,硫磺味也沒那麼重。

她放松的靠在他懷中。浴池很大,溫泉的功用除了消除疲勞,也易使人渾身無力,癱癱軟軟的;熱度使人暈眩,全身肌膚發紅,看來像煮熟的蝦子。

「你打算在日本待多久?」她低問,心髒在水的壓力下跳得有些急促、有些難受。

「我替你請了十天的事假。」

如今他是她的堅護人,名義上是「認養」關系,但沒有稱謂。學校的請假事宜全由他一手包辦。她只被通知可以十天不上課而已。原本中上水準的功課若是一落千丈也不算意外了。

他將毛巾折成長條蓋在頭頂上,充份享受溫泉浴的舒服。據說人體吸收溫泉的氣息容易由頭頂的白會穴逸出,所以日本人泡溫泉時,頭頂會加蓋一塊毛巾,即使看起來很好笑。她低下頭,偷偷微笑。這種「好笑」的情況會出現在他身上非常突兀。一個高高在上的男人總是代表所有的權威,居然會在她面前展現其他面貌,她有些受寵若驚。

「來吧!當一次完美的日本婆。」他一時興起,丟給她一塊粗毛巾,轉身背對她。

她怔了下,開始替他搓背。他也真是懂得享受了!

即使已有多次的肌膚之親,她仍從未完全的看清他身體的模樣。也許她有些羞怯,或向來漫不經心慣了,此時才有機會仔細端詳。他的背相當寬廣,會讓人產生無比的依賴之心;肌理強硬且有力的收縮著,在有動作時,肌肉會隱隱糾結。有一些細碎的傷口分布其上,代表著他生少歲月中叛逆的記錄。

他長及頸背的黑發在沾濕後呈現自然的卷曲。以一個成年人而言,他的頭發太長了。那個有著金發及腰的龐非不會讓人感到怪異,因為他的長發永遠端正的束在身後,一絲不苟。但王競堯過長的發總給人不馴的觀感;梳起來時很深沉,放開時太不羈,全身上下都是極端的矛盾。一如他陰晴難測的脾氣。

此時他可以說是開心得,她稍稍能感覺出來。

為什麼是她?她依然得不到真正的答案。恐怕,他這輩子是不會告訴她了。

心情再度自陷于困惑的茫然中神游……

※※※

為什麼是她?

這是她盈然雙眸中重復的問號。

王競堯緩緩啜著威士忌。凌晨三點的時刻,酒館內只剩少許人。面對蘆之湖的景色,沿岸的燈光襯在湖中倒影成一片輝煌。五月的日本仍有些涼。

那幾乎像種著魔的痴狂!乍見的一瞬間,他就決定要她。一雙無神的大眼,唯一的光芒閃動對世情的嘲笑;在美麗的面孔下,隱藏太多黑暗與淒惶。無動于衷或已嚇到不能有反應的面對兩名滋生事端,而被各挖去一眼斷去一手的人,那種不動聲色是極令人激賞的。她唯一閃動的情緒是在腳趾示人之後。她不怕血,不怕一群黑社會人物,卻只擔憂著她無遮掩的腳踝。那時,他心中涌現瘋狂想擁有她的念頭,以上禮待她。宣告了所有人,她是他的。

沒有令他失望,她依然令他瘋狂。他知道的,她是生來伴他一生的,引發出他這一生唯一的熱情與痴狂,幾乎狂烈到使自己訝異了!所以龐非特別的擔心著急。他身邊的人都嚇著了。

他們都深信,沉迷于一個女人是男人墮落的開始。他們認為他們有必要力諫!向古代良將忠臣師法。

呵!世間種種,沒有什麼事是絕對重要的。幫會、事業帶來的成就感與狠狠打上一架的感覺相同,打發無聊而已。他能創造一切,就能毀了一切,沒有什麼可以使他戀棧不放。如今視權勢若性命的,反倒是他身邊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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