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她意識到自己應該怕這個人的,並且也不應該打量他那麼久,以賞心悅目而言,她也許該轉回眼光看著眼前好看的男人才正常。她那一百五十度的近視眼介于要戴眼鏡與不戴眼鏡之間;也許剛才的感覺全是近視眼的影響,如果她再走近幾步看清那個男人,或許就會他平凡無奇,什麼氣勢、什麼威脅全是自己的假想。「朱浣浣。」丁皓開口,雙手抱胸沒拿正眼看她——事實上他得看向別的地方分散注意力才說得出劃話。他也花了相當長的時間在打量她;不錯,她也許腦袋空空,但她的美貌仍是驚人——這麼美艷,皮膚又難得一見的細膩白晰,看不出一點瑕疵。
「是的,我——」她老實回應,正想有所說明——
「幾歲?」丁皓不客氣地問他想知道的答案。
「二十四。」這男人主導欲非常強,她心想。問題是,他是誰?那個要照顧她半年生活的丁皓怎麼還沒出現?她等不及要向那位好心的人致謝了。
丁皓又問︰
「告訴我,你能做什麼?過去幾年你有沒有工作過?」——這種女人能做什麼?
「我——」她又要回答。
「嘿!讓美麗的小姐站在電梯門口被盤問是很不禮貌的行為。丁皓,進里面談吧!」孟冠人很自然地搭著朱浣浣的肩,要走過去。
「丁皓!」朱浣浣沒有動,不,她已經不能動了!她被嚇得不輕,她不敢相信地又叫道︰「丁皓!你是丁皓?我哥哥口中能保護我半年的那個謙謙君子?」
孟冠人爆笑出來——這次換他笑了;而丁皓邊低咒邊往辦公室走去——謙謙君子?!他要把朱建民的頭扭下來喂狗。
「是他?」正巧,朱浣浣也與丁皓有同樣的念頭,一致要取下朱建民的項上人頭。她不敢相信,並且可憐兮兮地看著那個仍止不住笑的孟冠人。「真的是他?」
「沒有那麼糟,姑娘。他不少謙謙君子,但絕對不會侵犯你;他什麼都做過,就是不強暴女人——不動良家女是他的原則。」他的表情很誠懇。
但是朱浣浣卻覺得這個人很有幸災樂禍的意味。侵犯——不,他不會——但他會掠奪。他撫住自己不安的心;她幾乎是被用拖的,給孟冠人拉進辦公室。
「別怕呀!我叫孟冠人,我是好人。」他自我介紹。
「不要對商品上下其手!」丁皓皺眉斥喝著。
他坐在大辦公桌上,一腳踩著卓前的椅子,真是坐沒坐相;但——他總有一種無法言喻的氣勢。
「商品?如果這是我的新名字的話,我可不愛!」她低語,開始了解這個不是「謙謙君子」的丁皓並不喜歡她來打擾他,並且還把她看成燙手山芋,只是看在被哥哥硬拖孤的份上而不得不接受她。
「你比我想象中聰明許多。」
「我或許被保護得過分單純,但並不愚笨。」她淡淡說著。她明白自己給人錯覺太多,所以沒有什麼好生氣的,她早已習慣了。
「坐。」他眼光是深思的。
在真皮沙發中坐定,她不自覺又將眼光移向丁皓,想出一個兩全其美的方法,她開口︰
「丁先生,反正我哥哥已經出國了,不如我們之間就算了吧。我去我的朋友住,你也可以不必勉強和我住在一起,這對我們兩個人都好。」
她不能想象與這人共處一室;他或許值得信任,但並不好相處,態度傲慢得很。如果丁皓有一點腦子應會答應——
「不。」他回答,並且認為不值多談。他接著坐她對面的長沙發上,雙腿在茶幾上一擱,又開口了︰
「你有法子勝任秘書的工作吧?朱建民說你當過短期秘書。」
她沒回答,心想︰這人真的非常不禮貌,一雙大腳就在她眼前晃,討厭透了,沒一點規矩。
「把腳放下來,這是很不禮貌的行為。」
丁皓盯著她。從小到大還沒有人敢當他的面斥責他,就是在背後議論也不敢,而這個不知天高地厚,卻又美得一塌糊涂的女人竟敢在他的地盤上、在他的面前,這麼理直氣壯的對他頤指氣使!
听到辦公桌旁孟冠人的悶咳,他投過去一記殺人目光,然後又將眼楮惡狠狠地看向朱浣浣,等著看她在他眼光下冒冷汗、哭泣。
可惜朱浣浣沒空看他嚇人的眼,她一雙美目還是盯著他放在茶幾上的腳;見他遲遲不放下,一點也不改進,她只好自己來了。她站起來繞過小茶幾,坐在他身邊,在兩個大男人的錯愕眼光下,親手抬下他那兩只腳,並且揮了揮沾了灰塵的桌巾,拉回平整的原樣——她無法忍受髒亂。
「這樣好多了,是不?」她羞怯一笑,像是個小新娘意圖取悅丈夫一般的看著丁皓。
「看來你比較能勝任管家婆之類的工作。」孟冠人笑著她,並且瞄著一臉失神的丁皓;真有趣!
「是呀!所以哥哥老是笑我不該讀法律,應該讀家政系。」她小心翼翼看著丁皓一直沒舒緩的臉。
兩男人同時又楞了一下;法律?她是大學生哪!
「見鬼!」丁皓倏地站起來,悶不吭聲走了出去。
這個莫名的舉動叫朱浣浣不知所錯——得罪他了嗎?是不是自己太無禮了?
「你適合當律師嗎?」孟冠人對她興趣正濃,沒空出去追問丁皓他剛才的行為——除非他是活得不耐煩了才會挑這個時刻自討沒趣。
朱浣浣很想花全部的心思在與孟冠人的談話上,可是一雙大眼楮卻老是不爭氣的往門口飄,她輕聲道︰
「理想與現實是差很多的。我學法律只是想訓練口才、訓練邏輯思考組織能力,可是卻仍無法應用到現實生活中。我同學就笑我雖是全系第三名畢業,竟然老是被人說得啞口無言;別人一出口攻擊我,我就只瞠目結舌的份。」
「就比如是將滿月復才學鎖在一個珠寶盒中,束之高閣,沒法應用羅?」孟冠人貼切地詮釋,語氣充滿嘲弄。
「不要笑我,我只是口才差而已,又加上我的音調一輩子也訓練不成清晰有力;可是我的文章寫得很好——上個月有一件官司是我替被告律師擬的稿,結果勝訴了呢!」朱浣浣羞紅臉,為這種膚淺的炫耀感到汗顏。
孟冠人低笑;第一次看走眼呢!起先真以為她是那種胸無大腦的大小姐,哎!其實是個可愛的小女人;這麼單純——幾近絕種的單純——應該好好愛護。
「我來追你好嗎?」他問,眼光撇想推門而入的丁皓。
「別開玩笑了。」她呆呆的叫了出來。她不要他來追求,不合適呀!
丁皓尖酸刻薄的聲音在她身後冷冷傳了過來︰
「人家堂堂大小姐,又是法律系高材生,想追她可得先稱稱自己的斤兩;你沒表示,人家還以為你這個哈佛工商管理博士,只是個不學無術的電梯接待員呢!」
朱浣浣一張粉臉漲得更紅。此刻她真希望有水晶的好口才,可以吼得丁皓啞口無言,自己氣的半死又無從發作;但是——唉!朱浣浣畢竟是朱浣浣,只有紅著臉、干瞪眼的份了!——她只轉身看她,卻什麼也說不出口。
眼見兩人對峙的局面,孟冠人雙眼瞄來瞄去,暗笑在心頭;丁皓呀丁皓,這回看你往哪里逃!為了保命,孟冠人決定退出是非圈,不留下來觀戰當炮灰。
「阿皓,我中午有約,先走了。」——竟然先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