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的嗎?」梅兒興奮得臉又紅了。
「不,他沒說,不過……」他探懷取出一個小綢布包。「這是我額娘的遺物,他隨時帶在懷里寸步不離身,但現在,他要我把它交給妳。托雅和其其格都不知道有這東西,阿瑪卻要我把它給妳,而且是在妳進門的第二天,可想而知他對妳有多喜愛。」
「是嗎?這是你額娘的遺物嗎?」緊捏著小布包貼在胸前,梅兒含淚笑了。「我一定會好好珍惜它的!」
「妳不先瞧瞧是什麼嗎?」
「不了,無論是什麼,它都是最寶貴的東西,我要等回房之後再仔細慢慢看。這會兒……」她匆匆把小布包納入懷里,再轉身待離去。「我得再去多做點,他們人多,那些點心一定不夠。」
承貝子忙拉住她。「夠了,妳夠辛苦了,剩下的交給廚房里的人吧!」
「不行,這是頭一回見面,我總得做得教他們滿意,畢竟他們是你最親的人呀!」
這是怎樣溫柔體貼的小女人啊!
人家娶公主活像迎尊菩薩回家供奉,只擔心會得罪高貴的公主招來禍事;而他迎娶公主回家反倒是公主擔心惹惱他的家人,小心翼翼地伺候夫婿討好婆家人,只望能得到所有人的歡心。
這是怎樣窩心可愛的小女人啊!
靶動的波濤在胸口翻騰,承貝子忍不住又將她拉入懷里緊緊擁住。
「感激皇上,是他將妳指配給我,讓我得著這世間最珍貴的寶物!」
漾著甜美的笑,梅兒依偎在他懷里,滿足的嘆息。
「感謝皇兄,是他將我指配給你,讓我得著這世間最戀慕的人!」
大雪紛飛,他們卻不覺寒冷,只顧濃情蜜意,妳儂我儂,沒注意到偏廳窗檻門口不知何時全擠滿了人,個個咧著曖昧的笑臉偷窺,一見到兩顆頭顱疊在了一塊兒,立時歡聲雷動人人拍掌叫好。
「好耶!老大,好耶!再來一個!再來一個!」
兩人一驚而分,這才發現自己成為公眾展覽物,羞得梅兒一溜煙逃回廚房里去,承貝子望著他們無奈地直搖頭嘆氣,不過那些人一回頭,歡聲馬上變怒吼。
「阿瑪,太過分了,居然趁我們不注意把點心全掃光了!」
面對十幾二十張憤怒的臉,策凌親王卻依然一派怡然自得地端起茶盅,連嘴角的糕餅屑都尚未抹去即大剌剌地吩咐,「茶來!」
霎時間,好幾支茶壺一起飛過去,策凌親王若無其事地一一接收下來。
「我說要一杯,不是好幾壺。現在,茶來!」
下一刻,偏廳里突然驚天動地地演起全武行來了,盤子飛過去,椅子砸過來,還有策凌親王的恥笑聲和兒子媳婦們惱火的怒罵,王爺側妃則躲到一旁去純看戲,端柔公主府一大早便好不熱鬧。
原來策凌王爺的嚴酷下苟言笑全是擺給人家看的,難怪兒子們不怕他。
但這並不表示他們可以暢所欲為。
「你們統統給我住手!」承貝子狂怒地咆哮。「你們當這兒是哪里?這是我家,不是練武場!」
說也奇怪,承貝子只一聲怒喝,那些沒大沒小和父親大打出手的人不僅立刻收,更驚嚇得一溜煙躲開來,有的藏在桌子底下,有的避到花台後,甚至還有兩個見勢不對干脆逃之夭夭,一下子就不見人影。
不過那不重要,重要的是「罪魁禍首」,承貝子兩眼嚴肅地盯住案親。
「阿瑪,您也太不知自重了,即使梅兒尊重您,您更應該……」
才听兩句,原還故作鎮定的策凌親王已然面色大變,雙手捂住耳朵趕緊落荒而逃,丟下老婆兒子媳婦各自四散逃命,就怕又被泛濫的洪水淹沒。
一旁的女敕古眼看偏廳在眨眼間即成空蕩蕩的戰後廢墟,不由得驚嘆不已。
「額駙好厲害喔,連王爺都怕呢!」
聞風而來的梅兒哈哈大笑。
「沒想到貝子爺的恐嚇功連公公也怕,真是太偉大了!」
承貝子橫過眼去,梅兒脖子一縮,吐了一下舌頭,也溜了。
別看她,她更怕!
第三日,不但大人們又來了,晚輩們也跟著來湊熱鬧,大人小孩一起玩得好不快活,連端柔長公主也興高采烈的和大家一起堆雪人,銀鈴般的笑聲傳出大老遠,公主府熱鬧得好象在過年,只有一人被關拒于門外。
一個自作自受的人。
「為什麼我不能進去!」
「因為我要用我高丈八,橫三尺的身軀擋住你,」承貝子的語氣溫吞,表情更是和氣生財。「還要用像獅子又像瘋子的模樣嚇死你……」
「啊!炳哈,那……」自作自受的人尷尬地直咧嘴。「那是……是……」
「……再用連十里遠處都听得到的說話聲請你走人,最後呢!我要……」往後退一步,「走一步路把你震到三千里外,所以現在……』承貝子皮笑肉不笑地揚了一下嘴角。「你已經在三千里外了!」話落,大門砰一下在某人面前闔上。
門外的人頓時傻眼。
「別……別這樣嘛,人家只是開開玩笑嘛,老大,讓人家進去啦!人家已經從三千里外回來了啦!老大……老大……老大啊……」
嗚嗚,他發誓,以後再也不開玩笑了……
至少不能對老大開玩笑……
也不能對公主嫂子開玩笑……
嗚嗚,肚子好餓喔……
寒風在呼嘯,雪花片片飛舞,檐沿底下倒掛著參差不齊的冰針,月兒湖面銀亮如鏡,屋外是冰冷的冬,然而屋內卻溫暖如春,黃銅獸頭火盆里烈火融融,映照著兩張神情不同的臉,一張平和寧靜,一張喜笑盈盈,還帶著點兒頑皮意味兒。
「貝子爺,他們今兒個不來嗎?」
「不來,鬧了好些天,他們也該滿意了,除了阿瑪之外,老二已帶著其它人回塔密爾。」
由于承貝子的家人都已經了解公主大嫂有多賢慧又可愛,所以他們很識相的回塔密爾去,留給新婚夫妻獨處的空間。
「公公也不來嗎?」
「他有公事待辦。」
承貝子端坐床前,梅兒正在替他梳發編辮子,然瞥見女敕古與女敕佳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他很懷疑身後的小妻子是不是正在他頭發上搞什麼鬼,譬如梳髻或綁蝴蝶結什麼的,想回頭看,但……
「哎呀,別動嘛!這樣人家弄不好啦!」
他靜了一下,又見女敕古與女敕佳已近乎忍俊不住,不禁再次蹙眉,旋即猛然回過頭去,梅兒驚呼,繼而噗哧失笑,他瞪著背後十幾根小辮子,不知該笑還是該氣。
「梅兒!」
梅兒吐了吐舌頭。「好嘛,好嘛,人家重弄嘛!」
嘆著氣,他轉回臉,女敕古與女敕佳掩嘴笑個不停,他咳了咳。
「妳們兩個到偏廳準備早膳吧!」
「是,額駙。」
兩個俏丫頭離去後,梅兒又問了。
「九日回宮謝恩時,我可不可以留在宮里住兩天陪陪女乃女乃?」
「當然可以。」
「然後你再陪我到莊親王府住兩天?」
「可以,而且以後我們隨時都可以去看他們。」
「可是……」梅兒困惑地放下梳子。「我們不需要回塔密爾嗎?」
「皇上要我暫時留在京里,直至妳滿二十歲。」
「真的?」梅兒驚喜的綻開笑容。「我們還能留在京里四年?」
「差不多,就算我們回塔密爾,每年仍是可以上京里來住段日子。雖說現下已有規定蒙古額駙每年僅能來京住四十日,公主、郡主六十日,但皇上恩準我們可以留住三個月,並且照例供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