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跟他三壇啊!他以為現在是要跟老婆拚酒嗎?
梅兒傻傻地看著他豪邁的一口喝下,也茫然地跟著喝下自己這一杯,然後听他沒好氣地咕噥。
「真小氣,就這麼一小杯!」
此起彼落的「我陣亡了」聲中,那位領著弟弟們鬧新房的人才申吟著連連揮手,嘴笑酸,肚子也笑痛了。
「行了,行了,就這樣吧!」
「行了?」
「行了。」
「很好。」
「好」字一出口,承貝子便筆直地往前倒,梅兒連驚呼都來不及,他就朝她身上垮下來,好象山崩似的把她壓在床上動彈不得。
簡直不敢相信,他當她是床嗎?還是當他自己是棉被?
包不敢相信的是,他才剛倒下來而已,居然已經在打鼾了!
還有那些家伙,他們居然在某人一聲吆喝之後,各自瀟灑地拍拍全走光了,任由一個醉癱了的男人睡在她身上,而且在她耳朵旁邊打雷。
她是在作夢吧?
第九章
三更天,夜仍深,長明燈明亮依舊,古趣盎然的墨玉褸紋花瓶里蠟梅幾枝,襯著幽幽素香飄漾,寧靜清雅的新房里,不知何時添了好幾分喜氣。
承貝子緩緩睜開眼,腦子里仍有些渾沌不清,依稀記得最後一個景象是面前起碼有兩百個人等著和他干杯,站先頭一個的正是他那個最愛起哄,巴不得天下大亂的二弟,然後……
不記得了,只記得他一杯接一杯下停的喝,喝到暈眩了,茫然了,意識悄然離他遠去……
他不覺泛出苦笑,心里很清楚他們是故意的,因為他們知道他很高興,也知道他喝醉了會變得很可笑,存心想看他笑話,更知道他雖是無可奈何的喝,卻也是心甘情願的喝,所以,此時不灌醉他更待何時?
因此,他醉了,醉得……
天知道他醉成什麼樣子!
嘆著無奈的氣,眼眸徐徐側向一旁,轉注依偎在身旁熟睡的小妻子,見她雖在睡夢中,唇畔仍噙著喜悅又困惑的微笑,他的苦笑悄然轉為真摯的深情,溫柔地摩挲她濃黑如雲的發絲,聞著那淡雅的處子幽香,更覺她清妍甜美。
突然,她微微蠕動了一下,被子往下落,他本想為她拉好被子,不經意瞥見她在月兒白褻衣外的肌膚細女敕又潔白,宛如羊脂白玉般光滑,曲線窈窕的胴體雖算不得豐腴健美,可也是玲瓏剔透婀娜多姿,他不禁瞇了瞇眼,一陣心蕩神迷。
是酒意仍濃嗎?
這時,她又動了一動,彎長的睫毛跟著一陣輕顫,隨即揚起,但在雙眸甫一觸及他之際即又翩然落下,那含羞帶怯的模樣更是純真誘人,致使他迫不及待地俯過身去將渴望的唇深印在她紅女敕的小嘴上……
那困惑,還是晚一些時再來解決吧!眼下,他只想盡快完成他的洞房花燭夜,讓她成為他真正的妻子。
這是他期盼了整整一年的願望!
五更天,晨曦初起時,新房里業已是雞飛狗跳,一片兵荒馬亂。
「女敕古,都拿過去了?」
「都拿過去了,公主。」
「數全了?」
「數全了,公主。」
「外頭有人招呼嗎?」
「哈總管早就準備著了!」
「那,快,妳快來幫我刀尺刀尺!」親自服侍夫婿更衣完畢後,梅兒立刻坐到梳妝台前讓女敕佳替她梳頭,自己忙著上淡妝,一邊繼續吩咐。「女敕佳,伺候額駙先進點食,他一定餓了,還有,冷了就別讓額駙吃呀!先熱了再吃。」
于是,甫穿好衣袍的承貝子馬上又被請去進食,他執起竹箸,注意到面前擺的是溫熱的稀粥以及清淡的小菜,最適合酗酒後的腸胃,心下不由得一陣溫暖。
「梅兒,妳究竟在緊張什麼?」
「待會兒我得拜見翁姑呀!」
「那又有什麼好緊張的?」
「有什麼好緊張的?」梅兒尖叫著轉過身來,不可思議地瞪住八仙桌旁的夫婿,無法相信他竟敢這麼說。「這是我第一次見公公,我怎能不緊張?要是他不喜歡我怎麼辦?要是他討厭我怎麼辦?要是他嫌我年紀太小不懂得如何伺候你怎麼辦?要是……」
「慢著!慢著!」承貝子啼笑皆非地喊停。「梅兒,妳又忘了妳是公主嗎?」
「公主又如何?」梅兒忿然轉回去。「他依然是我公公啊!我就是會緊張,就是會擔心嘛!」
承貝子搖搖頭,放下筷子起身,女敕古忙退後兩步讓位,他一來到梅兒身後便輕手將梅兒拉起來納入懷里,憐愛地在她額上印下一吻。
「梅兒,沒人會不喜歡妳的。」
梅兒仰起嬌靨,不安地瞅著他。「真的嗎?」
承貝子溫柔淺笑。「我選擇了妳,不是嗎?」
眨了眨眼,梅兒羞赧地將臉頰貼在他胸前,欣喜地環住他的腰際。
「你……笑了耶!貝子爺。」
淺笑漾深。「不要再緊張了。」
嘆息,「好吧!不過……」梅兒再次仰起嬌靨。「待會兒公公那邊……」
「我知道該怎麼做,別再擔心了。」
梅兒瞧著他片刻,驀而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再打開眸子。
「懂了,那等你吃好了,咱們就一起上戰場吧!」
戰場?
老天,她是想去砍了她的公公嗎?
大廳里,除了小一輩之外,策凌王爺與側福晉,以及承貝子的弟弟與弟弟的大小老婆全都齊了,說是等侯新婦拜堂賞賀,其實是等著拜見公主。
不料尚未听見有人高呼︰公主駕到,業已見承貝子領著新婦進入,眾人急急忙忙起身要向公主屈膝叩安,沒想到承貝子竟搶上前攔住案親,策凌親王不禁又驚又氣,正待斥責大兒子,卻已見公主媳婦兒盈盈拜去。
「公公萬安!」再直起身來,恭謹地對他言道︰「公公,昨日進門前梅兒受您一禮,是因為那時梅兒仍是公主,但此刻,梅兒已嫁進博爾濟吉特家,梅兒便是公公的媳婦兒,理該由梅兒來向公公請安,往後也請公公莫再顧忌那種皇家陋規,這兒是博爾濟吉特家,而非愛新覺羅皇室,要顧忌,請出了家門再顧忌。」
聞言,策凌親王不禁大為驚訝,深深注視她好半晌。
「她像你額娘。」雙眼仍盯著梅兒,話卻是對大兒子說的。
「是嗎?」承貝子微笑。「難怪阿瑪會思念額娘至今。」
案子倆相視而笑,梅兒則忙著把準備好的彩緞、精致的鞋、枕等分贈廳中眾人,就像個尋常百姓家的新婦。
爾後,梅兒再請大家移到偏廳去奉茶,她則親自下廚做點心,甜的,咸的,南方的,北方的,不斷的送入偏廳,卻老不見她人影。久久後,她才溜到偏廳外,要女敕古悄悄把額駙叫出去。
「好吃嗎?好吃嗎?」她緊張地揪住承貝子的衣袖,紅撲撲的臉上一片期待之色。
承貝子溫柔地用衣袖拭去她額上的汗珠。「非常好吃。」
這大寒天的她竟然會流汗,可見她有多認真、多忙碌。
「那……」她又不安地朝偏廳里瞄去一眼。「他們覺得呢?」
「我說過……」承貝子啄了她的唇瓣一下,再用手指頭抹去她鼻尖上的面粉。「沒人會不喜歡妳親手做的點心的,瞧,盤子都已空了八成,我擔心的倒是他們以後會常常來騷擾我們,就為了吃妳做的點心!」
「真的嗎?」梅兒喜孜孜地笑了。「那公公不討厭我吧?」
「他很喜歡妳,我想……」承貝子若有所思地望進偏廳里。「十幾個媳婦里,他應該是最喜歡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