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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自是有情狂 第3頁

作者︰古靈

縴雨睜了睜眼,噗哧失笑。

「好……好厲害!」

「還有呢,」段清狂嘆道。「當大哥和二哥不得不接受我得永遠呆在輪椅上,而且一個不留神便可能會gameover的事實之後,他們就開始把我當作易碎的水晶藝品一樣看待,隨時隨地都戰戰兢兢的深怕一不小心踫我一下就把我踫碎了,就差沒有弄個玻璃櫃把我珍藏起來,搞得我一見到他們就想起哮!」

他又搖頭又嘆氣。

「再說到我三哥,原本他跟我是最自在的,因為他才大我兩歲,可是有一回我們吵架,也不記得是怎麼了,吵一半我突然昏倒在他面前,那一次我整整住院三個多月醫生才準我出院,嚇得三哥從此後一見到我就臉色發綠,膽戰心驚得連話都不太敢跟我講。」

抓抓頭發,他又說︰「至于我妹妹霜霜最可憐了,人家都說老ど應該最得寵,她又是段家唯一的女孩子,可是別說什麼讓我寵她了,自從她知道我的身體永遠沒有痊愈的機會後,她不僅為了我特地跑去念醫學院,也開始像個管家婆一樣緊盯住我不放,說什麼要代替媽媽照顧我。哇靠,她以為我幾歲呀?」

啼笑皆非地兩眼一翻,「不蓋妳,每次我一發病,段家就雞飛狗跳天下大亂,唯恐我一口氣接不上來就噶屁了!」他唉聲嘆氣地說。「在這種情況下,我哪敢病懨懨地躺在床上起不來呢?真要那樣,我敢擔保大哥、二哥、三哥和霜霜會先抓狂死在我前面的!」

縴雨同情的目光駐留在輪椅上,精致舒適,功能齊全,卻也同時那麼冷硬無情地向眾人宣示它的主人身不由主的無奈處境。

「你真的完全不能離開輪椅嗎?」

「也不是不能啦,而是……」段清狂拍拍輪椅扶手,「其實一般的日常生活我大致上都可以自己應付得來,但是,怎麼說呢?」再抓抓後腦杓。「我的個性活躍,常常會忘了自己的身體狀況,忘形地和大家一塊兒瘋,一塊兒鬧,當然,報應很快就臨頭了。」

他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

「記得高一那年,我因此住了好幾次醫院,最後搞到出席日數不足只好休學一年,高二那年也是。後來……」他聳聳肩。「我大哥威脅我,如果我還想繼續念書的話,他給我兩個選擇……」

「什麼選擇?」縴雨月兌口問。

未語先嘆,「第一個,他要請個男護士跟在我身邊,全程監控我的一切行動。我咧,那不丟臉死才怪!」他怪叫。「所以我馬上把這個選擇埋到垃圾山里永不見天日!」

縴雨不禁暗笑。對男孩子而言,那的確很丟臉。

「因此只剩下另一個選擇了……」段清狂再一次拍拍輪椅扶手。「就是這玩意兒,只要一踏出家門,我就得坐上這玩意兒,除了上廁所之外,所有必須離開這輪椅的活動皆列為一級管制行動。」

他突然神秘兮兮地湊過頭來壓低了聲音說︰「告訴妳喔,我這輛輪椅有特殊裝置,只要我離開輪椅太久,我大哥那邊馬上會知道,然後立刻打我的手機追殺過來,命令我馬上回家去困覺,外加三天不準出門!」

「真的?」縴雨驚訝地問。

「發誓不蓋妳!」段清狂一本正經的舉起手來作發誓狀。「其實剛開始我也是莫名其妙,後來我自己檢查過這輛輪椅,才發現我大哥會突然變得那麼神的原因。真是太佩服他了,居然會想到用這招來制我!」

「你沒有想過要自行更改那個裝置嗎?」

段清狂沉默了會兒。

「我大哥是真的擔心我。」一句話解釋了一切。「雖然起初他真的是蠻過份的,我只要離開個五分鐘他就殺過來了,好幾次人家正在種芋頭,他也打手機來質問我到底在干嘛,我說我在撇條他還不信,命令我立刻回輪椅上去,哇靠,難不成叫我帶一黃金坐輪椅?」

縴雨忍俊不住別過頭去悶笑不已。

「別笑,是真的,後來我沖馬桶聲給他听他才相信,真是有夠丟臉的!」段清狂很夸張的大嘆一聲。「幸好一年後,他認為我應該已經很習慣坐輪椅上課了,終于放松一點對我的緊迫盯人。」

「他真的很關心你。」縴雨了解地點點頭。「那你是只要能控制住自己不要太好動,也可以不坐這輪椅了?」

段清狂再次靜默片刻。

「老實說,不可以。」他不甚情願地坦誠。「坐這輪椅省儉了我很多精力,我才能支持一整天。譬如走路,從這一頭走到那一頭,對你們而言根本不當一回事,可是對我來講,那就是一件必須付出精力的事,累積太多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事,我就支撐不下去了。」

「支撐不下會如何?昏倒嗎?」

「不一定,」段清狂聳聳肩。「要看我的身體狀況如何,好一點的話就昏倒,可是睡一覺便沒事了,差一點的話就發病躺兩天,再糟糕一點的話就得住院泡護士馬子去。」

縴雨深深凝視著他。「你真的很辛苦。」

「還好吧,起碼我還可以坐輪椅橫行天下所向無敵,有些人卻只能躺在床上看電視數蒼蠅,換了是我,我真會瘋掉!」段清狂喃喃道,自她手臂上掂起一片粉色花瓣吃進嘴里,覺得那實在不是很好吃,忍不住問出一個他好奇得不得了的問題。

「妳剛剛為什麼吃花?」

瞳眸里的柔和僵了一下,縴雨驀而轉身避開他的注視,回到她剛剛趴著吃花的地方撿起她的背包,一見背包早已沾惹上璀璨的繽紛色彩,不禁又看得發了呆。

段清狂狐疑地推動輪椅上前。「連縴雨?」

一驚回神,縴雨這才吐出一聲幽幽長嘆,「櫻花的花期並不長,只有一、兩個星期,但是……」她低低呢喃。「至少在凋落之前,她們曾經燦爛的奔放過,而我卻……多希望我也是櫻花呀!」

段清狂更是困惑。「為什麼?」櫻花開得燦不燦爛跟她有什麼關系?

唇畔露出瑟瑟的苦笑,縴雨神情黯然,不過段清狂看不見。

「因為我尚未綻放便要凋落了,因為我即將凋落,卻還沒有機會燦爛出我的生命色彩。」

縴雨徐緩地回過身來,清麗的容顏上一片空虛與失落。

「真希望有人能告訴我,我究竟是什麼顏色的?」

***

周六,是休息的日子,也是玩樂的日子。

對其他人而言,是;對縴雨而言,不是。

雖然這天她刻意不選任何課,讓自己憑白多了半天假,然而這天假也是放得很辛苦。

天才亮,她便得起床忙著洗衣打掃,為準備去上班的爸爸準備早餐,也為剛退伍找到工作沒多久的大哥搭配衣服,以便他下班後可以直接去約會,再為成年賴在床上自艾自憐的母親洗澡按摩。

其實連家也有輛最簡便的輪椅,可是連媽媽連輪椅也不願意坐,只肯躺在床上申吟著說她快死了,或者抱怨大家都不關心她,甚至懷疑家人希望她趕快死。縴雨實在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

以前的媽媽是個多麼刻苦耐勞又溫柔體貼的母親呀!

曾幾何時,她卻變成一個只會埋怨別人、責怪別人的嘮叨女人,久而久之,家人逐漸從同情體貼,悄然轉為極力回避,如今只要一放假,高三的妹妹便說要到同學家念書,國中的弟弟也很少待在家里。

雖然大哥承諾結婚後仍會住在家里,但縴雨仍不由自主地感到擔心,擔心她結婚後,還有誰願意去忍耐媽媽刻薄的言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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