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夫人.別這麼說,救人是大功德,我跟曇英都十分願意的!」
「那就放心跟我們走!離開這里,隨我們一起到翠峰,那兒將會是你們可以永遠安身立命的地方。你們可以自由自在、隨心所欲地生活,再也無須擔憂會受人欺侮、會被人趕走。」
蕭敬天一番堅定的承諾,讓杜曇英和杜大娘听得心動了。
樣德鎮已經待不下去了,往後,再無退路,那麼,就只有往前走吧!這對熱忱的夫妻貌相慈善、氣質出眾,絕非壞人。
杜曇英和干娘相望,同時點頭,許了默契,達成共識。
「好,一切都听兩位恩人的安排!」
杜大娘一個頷首,一聲好,為杜家決定了全新的未來。
***
五月,初夏。
平地已漸感暑熱,山區調異,猶覺春寒料峭。搭乘馬車,一路沿山路行來,眼前所見盡是翠綠蔥郁,林木高壯,生氣盎然;呼息所聞皆是清新舒暢,空氣干淨,環境幽靜,山清水秀,果不負「翠峰」之名。
每一處轉彎都是令人驚艷的好風光,沿路不斷給杜曇英驚喜。對她而言,這里簡直就是世外桃源,還沒到目的地碧心山莊,她就愛上這個地方了。
老天疼惜啊,讓她的人生于再次遭逢絕境之際,又得貴人相助,為她們一家三口找了這麼一處絕佳的安身立命之地。抬頭看著頭頂的朗朗晴空,杜曇英心中的欣喜和感謝真不知要如何用言語形容!
青青窩在干娘懷里安睡著,抵不住舟車勞頓奔波疲累的干娘,也打起噸來了……看著她最愛的兩名親人,熟睡的臉龐滿是安詳,杜曇英滿足地笑了。
閉個彎,平坦的人工小徑出現在眼前,遠遠可見題有「碧心山莊」之名的牌匾,屬于她們一家三口嶄新的未來,將從那里開始。
***
碧心山莊,正門。
嘶嘶馬嗚猶如報喜黃營,讓山莊內憂心主子病情的人們重展笑顏。
埃總管獲報,立刻奔至大門相迎,後頭跟著福大嬸和一群人。
人人臉上都是欣喜至極的表情,盼了數日,可終于把主子的救星給盼來了。
許久不見,眾人幾句寒暄,蕭敬天為福總管引介杜曇英一家三口後,福總管立刻做了安排。杜曇英一家由福大嬸領著,先帶往山莊內安頓;蕭敬天夫婦則隨福總管前往江天衡居所「衡院」,讓方采衣先行診視江天衡。
碧心山莊內,各廂各院統一設計自成獨立院落,杜曇英一家被安置在離衡院不遠的「落月軒」內。初到此地,沒想到福大嬸竟將她們一家安排住在莊主的居所附近,教她又訝異又驚慌。杜大娘出面百般推辭,卻拗不過微笑慈祥的福大嬸,只好乖乖在落月軒安住下來。
半個時辰後,一切安頓妥當,福大嬸依著方采衣的叮嚀,帶杜曇英來到衡院。
穿過回廊小徑,不難發現碧心山莊處處是風景,庭園造景設計精巧,林木扶疏、花團錦簇;步行間耳畔盡聞風拂鳥鳴,流水爆爆、自然氣息滌淨身心,仿佛將有羽化成仙之感。
沉浸在如此渾然天成的山水間,杜曇英幾要忘了自己,直到撰有「衡院」兩字的牌匾落人眼簾,她才恍然回了神。
天衡,今後需要她照料的孩子……
稍早,還在祥德鎮的舊家時,她擔憂平庸的自己無能擔此重任,干娘代她對方采衣說出憂慮,可沒想到方采衣卻笑著安撫她︰「呵,你要照顧的那個人現在跟個女乃娃兒沒什麼兩樣。」
女乃女圭女圭啊!她是生養過女乃女圭女圭,可那也是好些年前的事了……
早上路行匆匆,方采衣說得輕松,她卻听得借懂。
她只懂種曇花、煮曇花、吃曇花,只帶過青青一個女乃女圭女圭,光憑她種的子夜曇,真能救那個叫做天衡的女圭女圭性命嗎?
盡避她一再詢問、盡避方采衣再三保證,杜曇英的心卻隨著目的地一步步接近而益發不安。
***
衡院,主屋。
屋內安安靜靜,福大嬸將人領到,福總管得知主子確切的病況,兩個老夫妻偕步離去。蕭敬天帶著藥方,也尾隨離開,為好友煎藥去。偌大的屋里只剩下方采衣、杜曇英兩個「站著」的和床榻上那個昏迷不醒「躺著」的。
方采衣微笑不語,氣定神閑坐在案前撰寫藥方;杜曇英目光游移,在房內四處張望,愈看心愈沉,愈瞧心愈慌。這……這屋里只有她自己、方采衣和那個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的男人,哪里有女乃女圭女圭?
病中的男人有副精壯高大的身子,臉色因中毒而死白,雙眼讓白布蒙著,落後緊抿,似是忍著極度的痛苦,若不是尚存微弱的氣息,杜曇英真要以為這男人死了!
杜曇英真的慌了!跋忙走近方采衣身邊,用手推推她。方采衣從容寫完藥方,才回頭起身看著杜曇英。
小臉因緊張焦急而脹個鮮紅,一雙被白布包住的手在空中比劃著,有些慌亂,像是在說……「大人」;接著雙手移到胸前做了個「襁褓」的動作。
一臉尷尬地表達完,杜曇英萬般委屈,直瞅著方采衣望雖然她口不能言,可那一雙溫柔的黑眸里卻明明白白寫著你騙我!
「呵,杜姑娘,你‘言重’了,我真的沒騙你啊,天衡現在病成這樣,目不能視、口不能言、四肢僵直,簡直一塊木頭差不多,就算有唯一解藥子夜曇之助,也得花上十天半個月才下得了床。這樣的病患跟女乃女圭女圭的確是沒兩樣啊!我只是沒說明白碧心山莊的‘江莊主’跟中毒的‘雲衡’是同一人而已。」
螓首微搖,神色猶是無助無措。嬌弱的模樣,讓人見了不住心憐。
「你是想說大人和女乃女圭女圭是不一樣的,是吧?」方采衣看著她的眼神猜測道。
嗯!聞言,杜曇英用力地點點頭,靦腆笑了。像個女圭女圭並不表示一定就是個女乃女圭女圭,原來都是她自己會錯了。
這女子清秀嬌妍,初見並不覺得她生得美,可相處下來看久了,愈是覺得她耐看,溫柔中透著堅毅;最靈活的是她一雙黑眸,水靈靈的,就像隨時會說話似的,她的喜怒哀樂在顧盼流轉間早已訴說個分明。
口不能言,老天給了她一雙會說話的靈活大眼,彌補了遺憾。
「呵,杜姑娘,合該是我話沒說清楚,讓你誤會了。你別擔心,他只是個男人,又不是毒蛇猛獸,也不會咬你,天衡很好照顧的。放心,你一定可以勝任這個工作。」方采衣鼓勵著,心頭對杜曇英排斥異性的反應有些納悶,都是一個孩子的娘了,怎會怕成年男子怕成這樣,尤其對方還是個瀕死之人啊。
就是個男人,她才怕!方采衣並不知道她是未嫁產子啊!心理上、生理上,她郡還是個大姑娘家,要她照顧這個陌生男人,簡直要她的命。
「杜姑娘,我知道要你一個弱女子照顧一個陌生男人,禮教道德上來說,是過分了些,可是為了天衡的性命,我不得不強人所難。想不想知道,若沒有你的子夜曇救命,天衡會變成什麼樣?」
方采衣停語,看杜曇英正專注傾听,她開口續道︰
「天衡遭人下了一種叫做凌遲的毒藥。凌遲是西疆邊境民族以陳年毒雪參所研制出來的,毒性緩慢劇烈,中毒者初時會昏迷,七日後醒轉,清醒之後意識清楚,但口不能言、目不能視、四肢俱廢,只余听力,整個人猶如一具死尸,再無抵御能力,只能坐以待斃,快則三個月,慢則一年.身子慢慢受毒的侵蝕,最後將全身潰爛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