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介紹完畢,操起手中薄刀,利落非常地在鮮魚身上上下翻飛著,眾人只覺魚肉被利刃分成四大塊……
又一輪快刀之後,白花花的肉片再度薄薄地貼在東星斑的身上。
男人把盛著魚的大碟捧到他們面前——雪白無暇的魚躺在晶瑩的碎冰上,展開的兩鰭如輕薄的風箏,保持著水中暢游的姿態,魚嘴和尾巴在兩頭高高揚起,起片的脊肉打著困疊在背上,仿似水中迭起的浪花,更是潔白透明。
宋杰先夾了幾片刺身,沾上和了醬油的日本生磨芥末,體貼地放入艾妮口中。
「好吃嗎?」
「嗯……」艾妮咀嚼了一會兒,嘟起小嘴「啵」地吻了吻男友的臉頰,「鮮美爽滑!人間極品!」
「喂喂!注意公眾的視覺衛生!」杜淮橫了二人一眼。
「關你什麼事,看不過眼的話你也可以試一試耶……」艾妮得意地晃了晃頭,朝他身邊的安言呶呶嘴。
杜淮臉無表情地夾了一撮刺身,放進嘴里。
此時,那男人從另一只木桶中撈出一大捧深海甜蝦。這些蝦已經在冰水中浸泡了一陣子了。男人把蝦去殼,露出粉女敕的肉,只留下有稜有角的蝦頭,用灑滿碎冰的碟子盛好。甜蝦天生一副紅通通的模樣,排成圈鋪在冰上,十分美麗,分外誘人。
宋杰「噓噓」拍了兩下手,干脆取餅一只冰桶,叫男人捧了一大把亂蹦亂跳的生蝦進去,「砰」地放在桌上自己剝殼,然後沾著地道的醬油一邊品味,一邊為身邊的女友服務。之後,他們又試了一些石蠔、海膽、八爪魚和帶子等,同樣鮮腴肥美,口感爽滑,甚是誘人。
中午時分,四人捧著飽飽的肚子從船塢步出。漫步越過長街,穿過沙灘,緩緩登上山坡。走至半腰,回身一望,眼前豁然開朗——海面被雲影分割成一朵朵的藍黑與翠綠,山脊和海角氣勢雄偉,不遠處的村落,三層左右的小型別墅一間緊接一間掩影在鳳尾竹叢之中,仍然依稀可見小街小巷左穿右插,恍如一個小小的寧靜的水邊村寨。
四人呼吸著清爽的海風和烈日烘烤泥土的清香,心底涌起如絲緞般溫柔的遐想。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再重重地呼出,人有點輕飄而迷幻,仿佛真的可以超然物外,舍棄一切最難舍棄的情感,原諒所有不應該原諒的人。
不過,正午的陽光實在是太熱情了,他們享受了一會兒,也不得不快步走回別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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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別墅之時,鎖全部換過了。保全公司的人交還杜淮大把的鎖匙,拿了支票回店子復命。
別墅二樓的主人套房被宋杰和艾妮不客氣地佔據了,這對已經訂婚的男女,自然是要名正言順地享受二人世界。安言和杜淮則住在走廊末門對門的兩間客房里。
睡了個飽飽的午覺後,艾妮提議到洪聖爺泳灘暢游一番,語音剛落,也不等眾人點頭,早已沖回房里拿了泳衣毛巾,然後匆匆出來向門外跑去。宋杰本想窩在別墅里看影碟的,現在也只得緊追了出去,只怕有不識相的狂蜂浪蝶把艾妮給看虧了去。
沙灘不算人多,大部分是年輕的男女,一雙一對的,羨煞旁人。安言坐在太陽傘下涂著太陽油,眼楮半垂著,眼珠兒不時地轉動。她其實在偷看杜淮,卻又扮做不是在看他的樣子。每每杜準轉身面向這邊之時,她會飛快地把視線投向正在嘻嘻哈哈打鬧的宋杰和艾妮。
定著眼楮望了艾妮一會兒後,感覺周遭安全了,她又在不改變脖子姿態的程度下搜索杜淮的身影……然而,這回卻看不見那健碩的身影了。
安言心一跳,連忙抬起小腦袋四處察看,終于望見幾乎游至警戒線的杜淮——金色的陽光下,不時顯現出一身略顯棕色的健碩身軀,有力的臂膀劃破一層又一層的海浪,似乎在浩瀚的天地間,他同樣是傲岸的,出眾的。
安言記起幾天前他救她免被熟食車相撞時的那一次摟抱……或許,那一次是他和她之間惟一的親密接觸了,想到這里,內心竟是無可抑止的落寞。
他為什麼會邀請她到這里度假呢?她果真赴約了,為何他又冷然慢待,甚至連話也不和她說多一句?
想著想著,一股夾雜著卑微和難堪的情緒直涌心頭,仿佛要盡快逃離這個男人的視線,逃離這樣的處境……勇氣驟然而至,安言「嗖」地站起身子,小跑著朝別墅走去,沒回頭望杜淮一眼。
泡在海中的杜淮眯起眼楮,瞄著沙灘上那襲孤單的身影逐漸消失,突然記起,偵探社是時候要把答案捎給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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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的晚餐仍然是海鮮,是在南丫島最出名的海鮮街里吃的。晚飯後,四人沿著大街散步。宋杰和艾妮摟成一團走在前面,杜淮和安言慢慢地踱在後面。大街上有不少金毛綠眼的外國人拖著伴侶悠閑行走,一些年輕的學生彎著腰身在踩腳踏車,夏季的風吹著他們的頭發,余暉在尚顯稚氣的喃喃聲中漸漸消失……所有的人,都看不清其他人的面孔了。
安言越加沉默,臉孔卻是平和的,讓人看不出她究竟是不是在生氣。然而,圍繞在她周遭的淡漠氣息非常清晰地告訴杜淮,她確實在生他的氣。
「那邊一路上都是精致的小店鋪,有賣手工藝品的,有些作品很獨特,店主也是藝術家。」杜淮沒事人似的說著。
「哦……」安言輕應著。
「怎麼了?不舒服?」杜淮故意問。
「沒有……」
「你大概是累了,來吧,我們走快點,宋杰他們早回別墅了。」杜淮一邊說著,一邊極自然地拉起她的手。
安言沒有掙扎,小臉卻迅速火熱。
「知道嗎?站在山清水秀、地杰人靈的地方,感性會戰勝理性,產生過多的感慨懷緬,陷入無窮無盡的思憶之中。」杜淮似乎有意在打開話匣子。
安言想了想才微笑著說︰「因為這兒民風純樸,景物盎然,仿似世外桃源吧。」
「這是原因之一,最重要的是,立身此處的時候,可以感覺平日沒有的寧靜——」
「寧靜?」安言略略抬頭望向他。
杜淮微微一笑,望向遠處三三兩兩的人群,「某些時候,我喜歡熱鬧喧嘩的感覺。夜半無人之時,我非常享受寧靜和孤獨,這些需求必須源自我的感覺,雖然那是極端的,不過,人生本來就是矛盾的對不對?」
安言輕聲說︰「早就知道你是個注重感覺的人。」
「你怎麼知道?」杜淮笑著望向她。
「和你一樣,感覺……」安言笑著望了他一眼。
「你看著敦實,其實也挺敏感的啦。」杜淮打著哈哈,不知在笑她還是在諷刺她。
安言一抿小嘴,又不做聲了。
杜淮伸出一只手搭在她的肩頭,很老友地拍了拍,「我這類人就是這樣說話的,因為自覺說的都是真話。
當然,我也可以客套圓滑,那是用在生意場上,而不是面對朋友的時候。既然有緣成為朋友,就必須相互欣賞和了解,有了這個做基礎就不會為了口舌而輕易生氣動怒。」
安言略略松了心,「你的好朋友都是這樣,什麼都直話直說嗎?」
「嗯,不過,直話直說的意思是要理解透徹的。比方說,我現在說你敦實且敏感,是因為我認為那是事實……或者,你現在細心品味一下自己,就知道我說得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