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戚鳴勾了勾嘴角,笑了,卻苦澀的閉上眼楮。
「她只要有斯特恩就夠了。」
幣了電話,仿佛耗盡全身力氣,他斜斜靠在牆上,無力的滑坐地板。
呵!她醒了!她終于醒了!他盼了一年,求了三百多個日夜,她終于醒過來了,但卻不是因為他,是因為以撒•斯特恩!
以撒•斯特恩,一個讓京奈涼子死就死、活就活的男人,一個——涼子深愛的男人!
無力的長舒一口氣,睜開眼楮望著窗外落雨的風景,他該高興的,可是,卻高興不起來。
往事歷歷在目,每每想到這里,心中的傷口還是會猛的被撕裂。對于涼子來說,朝夕相處五年的他,到底算什麼?
答案就是,五年來形影不離的他對于她來說,根本沒有任何意義,比不上她相識一個月的男人,她可以想都不想就拋開他為了那個男人死,卻壓根沒有想過沒有他,他該怎麼辦!
五年的時間不長,一轉眼就過去了,但是,那卻相當于他的全部。他的成長、成功,他的依戀,他的方向,曾經還認定,那就是他的歸宿,一輩子和她在一起演奏,一輩子與她站在舞台上和著動人的旋律。
于是,當所有的努力他都盡了,可她卻依然不想清醒時,他便帶著一身傷和悲涼遠走天涯,因為在踫觸琴弦的時候,他沒有辦法不想起她,腦海里自然而然會響起她的鋼琴聲。
于是,他的琴聲仿佛失去了伴侶的寡偶,全是低鳴悲泣。
一拳狠狠的砸在牆上,刺痛中他告訴自己這不是憤怒、不是嫉妒,只是不甘,不甘她怎麼能這麼對他,他的付出她看不到感覺不到嗎?為什麼放逐自己流浪的他,她全然無視,可以撒•斯特恩一出現,她竟然就醒了!
他真的不甘!真的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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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方文,你的老師呢?」
黃靜雅今天特地提早下班想偷听戚鳴拉琴,可到了小鮑園卻發現噴水池邊只有少年一個人。
「老師今天沒有來,我也在等他,他是不是覺得我不夠好,不教我了?」
「不會的,他可能突然有事耽誤了。」
她笑著安慰失落的姚方文,原本想轉身回家的,但看到他無精打采的模樣又于心不忍,于是轉身坐在噴水池邊道︰「既然你的老師沒來,就由我來代替吧,拉拉看這幾天學的,我也想看看你口中出色的老師,是否真的有辦法。」
「啊!哦!真的要听嗎?」他頓時又緊張又興奮。
「嗯,當然!」黃靜雅肯定的點點頭。
只見姚方文鄭重的擺好姿勢開始拉琴,輕快而簡短的旋律在午後的陽光中跳躍,她不由得睜大了眼楮,雖然她的音樂細胞少得可以,但是,即使是那樣,她也能听得出來,短短幾天的時間,他的琴技便進步了不少,一曲結束她不禁忘情的鼓掌。
「你真的很有天賦,雖然我不是很在行,但听得出來你進步很大。」
「真的嗎?」他不好意思的搔搔頭。
「其實都是老師的功勞,他教給我技巧和正確的指法,還有教我怎樣體會曲子的意境,照著老師的方法,我自己練起來也覺得順手很多。黃小姐,真謝謝你,如果不是因為你,老師一定不會教我的。」
「那是因為你很好學,所以他才答應的。」
她滿足的笑著,看到姚方文的進步她很高興,但更讓她覺得窩心的,是他說中了,戚鳴是為了她才答應的,雖然這樣想或許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她真的很滿足。
版別姚方文後她朝家走去,突然很想早點見到他,想和他分享她的喜悅。
「戚鳴!」
推門進屋,她興奮的喚著他的名字,卻在下一秒頓住了腳步,因為琴聲。自二樓穿透下來如狂潮一般的旋律,急切而復雜,高潮一波蓋過一波,讓人透不過氣來。
她遲疑的皺了眉頭,不再出聲,輕輕步上二樓。
呂戚鳴拉得全心投入,巴赫的六首小無、帕格尼尼的二十四首隨想曲、柴可夫斯基的小提琴協奏曲、貝多芬的小提琴奏鳴曲第九號「克魯采」……幾乎每一首曲子拉下來都會讓人大汗淋灕,可是他卻連續在這樣激昂的情緒中拉了近三個小時,汗水早已沾濕了他的衣衫和臉頰,眼前也是濕潤的模糊。
黃靜雅呆呆的站在門口,望著窗前那投入的背影,她第一次如此接近他,卻也覺得沒有哪一個時刻,他像現在這樣陌生,即使是他們初次相見的那個夜晚。
她雖然不懂音樂,可是她不是不懂相思,他的音樂透著無比悲涼和無盡失落。于是,她懂了,懂了為什麼Mic•約阿希姆•呂的最後一次演奏會鮮少有人談起。
或許每個人都像演奏者一樣,深深沉浸在無盡痛苦的回憶里,要他們發表听後感,無疑是揭開自己的舊傷口。
或許她也懂了,懂了他為什麼不想談往事,懂了他為什麼不想再拉小提琴,懂了為什麼上次他說一直努力想要忘記……
看著完全沉浸在小提琴世界里的戚鳴,她唯一求的就是,不要忘記她。
仿佛繃斷的弦,旋律在一剎那消失,耳邊僅剩窗欞顫振的聲響,還有兩個人不住的喘息。
黃靜雅張張嘴想試圖說些什麼使自己插入他的世界,可是——
「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剎那間,她所有的聲音消失了,連呼吸都屏住,望著他緩緩垂下手中的琴,看他逕自對著窗外不看她,她一個字都說不出來,顫抖的嘴唇變得好冷。
「對不起。」
望著窗外天色漸暗,呂戚鳴隱忍著不穩的氣息,語氣悲哀,他需要一個人靜一靜,需要好好想一想,往後,該怎麼辦!
「沒關系。」
擠出一個再難看不過的笑容,雖然他根本看不到,但她還是將眼淚忍住,硬生生咽進肚子里,輕輕關上門轉身下樓。
他需要一個人靜一靜。長長呼出一口氣,黃靜雅一階一階步下樓梯,坐在最後一階,眼前全是他的身影,全部是陌生的他的身影,那樣拉小提琴的他、那樣冷漠的他、那樣刻意隔出距離的他……
她忍不住咬住嘴唇,他其實不知道,她最怕的,就是他說出這樣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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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時間在周圍滑過,大腦一片空白,直到鼻尖竄入一股異味,呂戚鳴才緩緩回神,轉頭望向窗外,原來已是一片黑暗。
他皺眉起身,打開門,那股嗆鼻的味道立即撲面而來,伴隨著樓下叮叮當當的聲音。
「靜雅?」步下樓梯就看到客廳里烏煙瘴氣,而所有的煙霧都來自于廚房。
「咳咳!」
循著聲音,透過濃煙他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疾步走過去一把拉人出來。
「你在做什麼?」
「哦!你下來了。」
抬眼看他,黃靜雅紅著鼻頭和眼楮,然後推開他拉住自己的手,又要返回廚房。
「我問你在做什麼?」呂戚鳴挑高眉頭,沒什麼耐心的一把拉她轉身大吼。
「沒什麼,我只是——」
抬起頭來看他,眼里迅速積聚了淚水,原本委屈軟弱的聲音突然提高,「我只是想做頓飯給你吃可不可以!你說想一個人靜靜,但總要吃飯吧!就算你不吃,我也會餓啊!」
明明告訴自己不能在他面前哭的,他不要自己沒關系,她至少要有骨氣,可是才一秒的面對面,她就忍不住淚水滂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