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要小心,現在這種懷孕初期是最容易流產的時候了。」
瞬間,五味雜陳的心情沖上,我竟怔然地說不出一句話。
下意識地將手按向月復部,有些顫抖。
我……懷孕了?
是和烈的孩子——
喜悅交雜著莫名感動,我輕輕笑了,卻在同時眼眶一紅。
竟選在這樣的時候來到,多了這小生命的牽絆,今後又該如何?
艾莉忽然緊緊抓住我的手,神情有些異樣的興高采烈,「可惜少爺如今外出洽公不在
堡內,得好幾天才會回來,不然他一定會很高興……」話至此,她忽然一頓,不解地看著
我,「你怎麼了?雨柔小姐,臉色很差呢,喝杯水吧。」
她轉身去為我倒水,我只是面無表情看著她的動作。
「我要知道一切。」緩緩,我啞聲開了口。
「什麼?」艾莉倒完了水,端著杯子朝我走來。
我極淺極淡地揚起唇,冷著聲︰「伊蓮娜——」
簡簡單單的三個字,讓艾莉臉色大變,手中的水杯月兌手摔落地面,輕脆的碎裂聲,在
僵窒的空氣中劃開。
「雨、雨柔小姐,你……」艾莉不敢置信地看著我。
「訝異嗎?你們以為可以瞞我多久?」我苦澀地笑開,忍耐著心頭滿溢的酸楚。
「不是的!雨柔小姐……我們……並不是……唉。」艾莉又急又慌,無措地絞著手。
「她現在在哪里?為什麼從沒有見過她?老頭又為什麼要烈娶莎薇公主?」我一口氣
說完。
連自己都訝異我居然能夠這樣保持冷靜--如果漠視這股心痛的話。
我深吸著氣,努力從至今仍嗡嗡作響的腦袋中保持清醒。
「我不知道她在哪里,真的!」艾莉小心翼翼地看著我,「自從……少夫人離開這座
城堡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她——」
「她為什麼離開?」我逼著自己開口問,在听見「少夫人」三個字時,心不可自制地
揪緊。
「是老太爺。」艾莉嘆息著,「那是一年前的事了……當初已懷了孕的少夫人竟失足
從樓梯摔下——雖救回了一條命,卻再也不能懷孕……老太爺眼見少夫人已無法為風家生
下子嗣,便逼著少爺離婚……」
「于是老頭重新選擇的對象便是莎薇公主?」我冷冷一笑。
「是的,但是少爺堅決不肯離婚,最後竟是少夫人犧牲自己,委屈求全地離開——」
艾莉說到這里,看著我,「雨柔小姐——」
「不用再說了。」我閉起眼,不願看見她眼里的憐憫同情。
是的,已經夠了。
「但是,少爺真的很在乎你的,雨柔小姐!即使從前少夫人還在的時候,我也沒見少
爺這麼開心過……」
「艾莉,我想休息了。」我阻斷她的話,輕聲開口。
「雨柔小姐……」艾莉擔憂地視著我,不再說話。
在乎嗎?我自嘲地一笑。
伊蓮娜相片中的甜蜜微笑又浮現腦海。
她可是他的愛妻哪——
那麼,我算什麼呢?
只有一點點的「在乎「?
甚至,連情人都不算。
畢竟,他早已有妻室——
我咬著唇,努力將「情婦「二字趕出心中。
那幅巨畫深深烙印在腦海,無法忘卻。
可笑,我居然不知道烈會畫畫……
我忽然發現,我對他的了解,遠比我想象還要來得少。
那深藏在畫中的深刻情感,是連外人都可以輕易看出的。
那麼他究竟把我放在心里的哪個地方?
但是我懷疑有了伊蓮娜,他的心還有空位嗎?
這個想法讓我心寒。
如果真愛我,為什麼仍無法拋開心結,將伊蓮娜的事據實以告?
若對她無法忘情,我的存在、我的定位又在何處?
只有一顆心,怎麼可以分給兩個人?
或者,烈的心一直都是別人的,從來都沒有我的份?
這到底是什麼樣的荒謬情況啊?我生平第一次這樣的慌亂無措。
壓抑不住的心痛加劇,疼得想哭,卻流不出一滴淚。
我孟雨柔是從來不會委屈自己的。
我承認我很貪心,對于愛情,我要對方心里只有我。
我不能容受當別人的影子、我不願在他看著我的時候,眼里卻倒映著別人的臉……
我只要一心一意。
懊是我的,我會極力去爭取——所以我對老頭的阻撓和莎薇公主的敵意始終無驚無懼。
然而這回我有什麼立場去爭?
沒有,什麼都沒有……
我想起了烈偶爾凝望著「天使的眼淚」出神。
那幅畫里的伊蓮娜,眼里的幸福光輝,和胸前閃耀著的美麗光芒相映照。
我與他的首次初見,他便是為了找回「天使的眼淚」……
原來,這一切都是為了她。早就有跡象可循的呀。
至此,還有什麼話說?
真狼狽啊,孟雨柔,你輸了——
我干啞艱澀地笑出聲,久久不止。
時機正巧,向來工作忙碌的烈再度出了遠門,這幾天都不會回來。
這樣也好,因為我不知要用何種心情面對他。
看著鏡子的自己,臉色蒼白得像鬼一樣。
怎麼還真像是深閨怨婦似的?我撫得頰苦笑。
視線往旁,見著了那個木刻雕飾,心里又是一痛。
我不會忘記,那是通往那個地下石室的機關。
而那里石室里,住著一個美麗的女人——
不對,那個女人不是住在石室,而是住在烈的心里……
即使只有影像,卻仍是那樣強烈的深刻存在。
抹滅不去的。
我也這時才想起,我那天不小心把「天使的眼淚」遺落在石室里。
然而冷冷視著那個木刻雕飾,我遲遲沒有伸手開啟機關。
是的,我沒有勇氣。
再看見那個女人一眼、再看見那幅畫一次——
我會崩潰。
門外腳步聲傳來,鏗鏘有力,沉穩又不急不徐。
我朝聲源處望去,門開了,竟是老頭。
「真是稀客,有什麼事?」我只是淡淡地道。
換作平常,我可以從容地和他過招,但現在,我已經沒那個精力,也沒心情了。
老頭沒說話,臉上的嚴厲高傲不變,刻板冷硬的五官沒有表情,他只是緩緩的,走到
我面前坐下,一雙眼直直盯著我。
「出個價。」他吐出三個字,冰冷無情的。
我訝然回視,不解。
「你要多少才肯離開這里?」老頭蒼啞的嗓音沒有溫度,「我可以答應給你一筆錢讓
你走——條件是你得把孩子留下。」
我這回听懂了。
「你向來都這樣的是不是?以為有錢就能解決一切?」我冷笑,忍著心底陡然而生的
怒火。
我並不意外他會知道我懷孕的事,但他的做法卻讓我不屑至極。
「何必裝清高?」老頭扯著嘴角,神情卻帶點微微鄙夷,「我可以讓你在這里待到生
產,但孩子一出生,你就得走。」語氣里彷佛是做了多大的讓步和恩慈。
他希望我怎麼反應呢?叩首謝恩嗎?
錯了,我只想敲破他那顆只裝著無用細胞的頭。
「你以為用錢就想打發我?」逼回眼中的淚霧,我強迫自己笑出聲音,「真是可笑。」
在同時,卻感到無比悲哀。
孟雨柔呀,你被糟蹋得可真是徹底了——
「你仍嫌不足?未免太貪得無厭!」老頭挑起眉,提高了音量。
「你的話不僅侮辱了我,也侮辱了你自己;」我只是瞪著他,冷冷的。「請別欺人太
甚!對于你,我已無話可說。我並不想多費唇舌、浪費任何時間和一只遠古動物周旋,請
出去。」
「你……哼,我就看你神氣到何時!」老頭氣得嘴角抽搐,隨即傲然憤怒地起身,掉
頭離去。
門板被用力摔上,把我硬撐著的堅強偽裝也震垮。
深沉的無力和疲憊緩緩蔓延全身。
我閉上眼,環住身子,將自己綣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