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以升滿不在乎的聳聳肩,「我是無所謂啦!可是我出門前,我媽已經對我三令五申,請你今晚務必一定要回家吃晚飯,她說,你已經有兩個月沒有上山去看她了。」
範以農眼底閃過一絲復雜的神色,「你回去跟薛阿姨說,我最近很忙,恐怕抽不出空來,你」
「你得了吧!你已經整整一年半沒有出席任何應酬和社交場合了,你要搪塞推諉,拜托你想個說服力高一點的藉口,別抓我去當炮灰。她是你那個好說話的薛阿姨,可不是我那個可以哄騙,敷衍了事的精明老媽。」
範以農牽動了一下嘴角,露出他難得一見的微笑,「你不是‘哄騙’女人最有辦法的嗎?怎麼?你的甜言蜜語在薛阿姨面前就失靈了嗎?」
「拜托!她是我媽,又不是外頭那些喜歡听花言巧語的笨女人,所謂知子莫若母,我那一套還沒亮出來,她就沒耐性提早掀了底牌。拜托,我可是服了她老太太那一串軟硬兼施的長篇大論,雖然,踫上別的這樣‘健談’的女人,我一向有我的特效藥,但她是我媽,我總不能沒大沒小,冒犯自己的母親吧!」
「老太太?薛阿姨也不過五十二歲而已,她那麼高貴優雅,跟你站在一起就像姐弟一樣,你居然把她形容得這麼不堪?」範以農戲謔的說。
「再美又怎樣?還不是自己的母親,又不能」範以升發現自己扯遠了話題,趕忙拉回正題,「你別跟我打迷糊仗,反正,你今天晚上無論如何一定得騰出時間來,否則,我跟你耗定了,你什麼公事甭想辦了。」他見範以農面無表情,絲毫不為所動的樣子,急忙使出撒手 ,「哥,你可以鐵石心腸,陷我于不義,但我媽對你怎樣,你可是心知肚明,她疼你的程度可是不亞于我這個親生兒子。你忘了,當你住院的時候,是誰不眠不休,衣不解帶地守在醫院照顧你?」
範以農臉部的肌肉跳動了一下,他緊緊握住手中的拐杖,緊得連指關節都泛白了,掙扎了好一會,他才緩緩舒口氣嘆道,「好,你贏了,我晚上回迎翠山莊,你現在已經圓滿完成任務,可以打道回府,別干擾我辦公了嗎?」
範以升霍地從沙發椅上彈跳起來,慢條斯理地對板著一張臭臉的範以農說,「行,我馬上離開你這個空氣沉悶可以殺死所有動物的辦公室,你以為我喜歡跟你這個陰陽怪氣,老愛擺張臭臉的老哥在一塊嗎?我又不是有自虐癥,跟只不解風情的水牛在一塊也比你有趣多了,再說」他很聰明地在範以農怒氣騰騰的目光掃射下及時封住嘴巴。他拉開門把,臨走前仍不忘扔下一句揶揄十足的話,「老哥,你有空還是別忘了到郊外散散步,做做運動,你知道嗎?你快跟咱們陳列在紀念堂的銅像差不多一樣‘逼真’而令人肅然起敬啦!」
範以農居然沒有發怒,他在範以升關門前奉送一句冷冰冰的警告,「很好,我很高興你仍然跟以前一樣喜歡賣弄你那張不長進的舌頭,如果你不怕先成為咱們範家第一位活生生的木乃伊的話,我很歡迎你繼續留下來賣弄口舌!」
範以升果然很懂得進退之道,他在範以農充滿危險意味的目光穿透下,即刻發揮三十六計走為上策的工夫。
在六樓回廊上,他對抱著一疊卷宗,顯然急著進總裁辦公室向他老哥報告公事的唐越霖眨眨眼,「保重,小唐,他的臉色很象呃台風來臨前的天空,小心被他的余威掃到。」
「謝謝,想必這都是閣下的杰作,我不會忘記和你老哥保持安全的距離,如果不幸招架不住的話,我會求他手下留情,別忘了留個全尸!」
範以升眼底閃過一絲難隱的笑意,他裝模作樣地拍拍他的肩膀,「我很想留下來陪你,表現我患難與共的俠義精神,但是」他揚揚濃眉,「你是知道的,我通常只有適得其反,火上加油的擴散效果,所以,抱歉啦!小唐,勞煩你單槍匹馬去滅火啦!當然,如果你不幸陣亡的話,我不會忘記趕回來替你收尸的。」
唐越霖啼笑皆非地推推鼻梁上的眼鏡,「謝了,你還真是他XX的夠朋友!」
範以升拱拱手擺出一副江湖兒女的架勢,「謝謝你的褒揚,咱們就在此分道揚鑣,希望後會還有期。」
「會的,如果我不幸掛了,一定不會忘記托夢給你這個講義氣的‘好朋友’!」他在進入總裁室之前,對著進入電梯的範以升慢條斯理地提醒著。
範以升在電梯門關上之前,對他來個幸災樂禍、敬謝不敏的調笑;然後哼著愉快的曲調,離開地雷一觸即發的暴風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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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明山迎翠山莊
範家的女主人薛碧如正焦灼不安又滿含期盼地在布置得光鑒可人、舒適高雅的大廳內來回踱步。
範以升則坐在黑色真皮、由名家設計,特別從意大利進口的長沙發內,優閑自得地翻閱著他的攝影雜志。
他瞥瞥母親那坐立不安的神態,實在按捺不住開口調侃了,「媽,拜托你不要這樣焦躁不安,走來走好不好?雖然,我們家的大理石地磚很堅固,但你也犯不著拿它當出氣筒啊!」
薛碧如沒好氣地斜睨了他一眼,「喔!不拿它當出氣筒,那拿你當出氣筒好了。」
範以升一听,急忙睜大眼抗議了,「媽,你也未免太偏心了吧!好歹,我總是你生的吧,你這麼厚此薄彼,我真懷疑我到底是不是你撿來領養的孤兒。」
「是,你還真是聰明,我的好兒子,你的確是我從垃圾堆里頭撿來的髒女圭女圭,你瞧瞧你這身不修邊幅、亂七八糟的穿著打扮,簡直跟丐幫的小乞丐沒啥兩樣。」
「丐幫的小乞丐?」範以升的眼楮瞪得更大了,「媽,你有點品味好不好?這是最前衛、最有格調的穿著。我是個藝術家哎,你居然把我跟乞丐放在同一個天平上?這太侮辱人了吧!!」
「你這叫作有格調、有品味?」薛碧如斜睨著眼楮上上下下地打量著他,不以為然地連連搖頭哼道,「如果穿件貼滿補釘的破襯衫、破褲子,再留個不倫不類的馬尾辮子就叫作先進文明的話,那身為你這個藝術家的母親的我,是不是也要把我身上這件旗袍拿去給後山那些老鼠們啃咬後,再補補綴綴,以配合你的最佳品味?」
範以升猛翻白眼了,「媽,你饒了我好不好?我今天早上給大哥刮耳根還不夠,好不容易清淨了一個下午,你又開始嘮嘮叨叨念個沒完。拜托,媽!你這些話我都已經可以倒背如流了,你能不能換點新鮮的話題,如果你一定要把我當成清算斗爭的對象的話?」
「換點新鮮的話題?好,你跟我說,你什麼時候才會收收心,給我正正經經交個女朋友?還有,我問你,你到底是怎麼跟你大哥說的,現在都快七點了,他怎麼還沒回來?」她在範以升準備尿遁之前大聲叫住了他,「範以升,我在跟你說話,你敢給我溜?」
範以升無奈地嘆息了,他慢慢收回身子,「媽,我連上個廁所都要向你報告才可以嗎?」
「上廁所?少來,你這招‘尿遁法’媽媽我是不會再上當了。」
範以升苦笑了,「媽,你真是人精的化身,軍隊應該重金禮聘你去當教官的,那麼,我相信我們的軍營一定連一只蚊子都飛不出去,也沒人敢動逃兵的念頭。」